江蘭時驀地紅了眼眶,索性翻身過去,只留給了梁敘一個脊背。
梁敘卻並不因此感到失落。
那種感覺像是被心愛的小貓輕輕撓了下,你握住小貓的爪子,小貓卻賭氣般的別過頭去。
第二天早上,梁敘剛坐起來,睡在另一邊的江蘭時翻了個身,梁敘起初只以為是她睡得不踏實,剛傾身向前,欲替她蓋好被子,眼前人卻緩緩睜開了眸子。
江蘭時難得醒得早,還是自然醒,往常都是梁敘起了好一陣子,做好早餐了,才一遍又一遍哄著她起來。
「怎麼醒這麼早?」梁敘說這句話時,不免意外,他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的小動作驚擾到了江蘭時。
「現在幾點?」江蘭時也震驚於自己為何醒這麼早。
梁敘順手拿起自己擱在床頭的手錶,看了眼,說:「不到八點。」
江蘭時搖了搖頭,擁著被子坐起身來,「你說,是不是真是那個特效藥的作用?我今天早上醒來沒有從前那種睏倦感了,好像和從前沒診出病時的狀態很接近。」
梁敘怔了怔,伸出雙手輕握她的肩頭:「當真?」
江蘭時輕緩地點頭,想了想,又說:「好像,也有點餓?」
梁敘當即笑出了聲,雙眸里卻覆上了一層瑩潤。
他知道,自己這是喜極而泣。
他甚至沒察覺到自己略微顫抖的聲線:「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江蘭時抿了抿唇:「我都可以。」
梁敘鬆開了她的肩頭,「等我,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做些什麼。」
梁敘從未覺得自己心情這樣好過,連孟誠發消息請示他,時安某個項目的營銷預算預計要比原來多出0.1%,他都直接批了。
因為江蘭時不但主動說自己有食慾,平常早餐喝兩口粥就算是飽了,今天早上竟也難得每樣主食都動了點。
雷市的美術館一票三館,分別是繪畫館、當代館、雕塑館,江蘭時對雕塑興趣不大,所以兩人直接去了繪畫館。
梁敘看著江蘭時對畫展的興趣很高,便問道:「你似乎很了解這些?」
江蘭時回頭看他,未多加思索:「其實中學會兒我並沒有學理工類學科的打算。」
「高一那時,是想學人文社科麼?」
江蘭時輕
輕點頭,「對,高一時有幸去寧大聽了場關於藝術鑑賞的講座,覺得很感興趣,一度想在大學時學相關專業,但高一臨近分科的時候,我那時的化學老師說,女生肯定學不懂理工類專業,老老實實去學死記硬背的文科才是最好的選擇,我心裡很不服氣,便想著我非要證明給他看。」
梁敘沒有說話,但只是看著她回憶起往事,自己仿佛也回到了中學時代。
江蘭時繼續說:「用『死記硬背』來定義人文社科,是在看輕歧視這類學科,但我同樣想和他證明,女生也是可以學好理工類學科的,所以在那節化學課下課後,找到班主任改了志願表,從文科轉到了理科,再後來大學學化學相關的專業,並一路走到今天,也算是一種陰差陽錯吧。」
梁敘沉吟一聲:「我卻覺得,以你對人文社科的認知,即使學了人文社科相關,也會取得一番成就。」
江蘭時沒想到梁敘會這麼說,蜷了蜷手指,才道:「謝謝你的肯定。」
了解到這段往事後,梁敘忽然明白,為什麼在自己漫長的二十九年,接近三分之一的人生里,他只對江蘭時動心的原因了。
她的優秀、她的外貌,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點,永遠令他心動的,是江蘭時身上掙扎向上的生命力,正是遇見了江蘭時,所以他才沒有在父母的掌控欲下失去了自己。
但這樣的江蘭時讓他傾慕的同時,也足夠令他想要快點獨立起來,好保護她。
江蘭時看畫的時候認真平和,但梁敘站在她身後,心中卻是平息不了的浪潮和兵荒馬亂。
即使江蘭時興致沖沖,但在逛完繪畫館後,梁敘考慮到她的身體原因,和她提出不如去當代館休息片刻。
當代館的二樓有間咖啡廳,江蘭時找了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下來。
落地窗外可以看見高大的摩天輪的全貌。
江蘭時吃了一小口蘋果蛋糕後,咬著叉子,托腮看著梁敘:「你坐過摩天輪嗎?」
這句話問出來她便有些後悔了。
梁敘,應該和那位柳小姐一同坐過吧?畢竟,摩天輪是愛情的象徵。
梁敘放下盛著咖啡的馬克杯,認真同她解釋:「沒有。沒上大學前,家裡管得很嚴,幾乎沒有去過遊樂園這類地方,上大學後,前兩年忙於學業,大三時創辦了時安,後面更是被時安的事情纏著脫不開身,」他中間頓了頓,又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江蘭時把叉子放在盤子旁邊,半信半疑地看向梁敘,但一想,他似乎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遂道:「沒什麼,就是偶然看到,問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