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位夫人坐定,青凝從鵲喜手中接過一卷畫紙,在桌上徐徐鋪開。
大團大團的牡丹花,每一朵均姿態各異,擠擠挨挨盛放在一處,可以想像繡在嫁衣上時的雍容華貴。
這幅繡樣確實出彩,只事到如今,盧林兩家爭得已不是繡樣,爭得乃是一口氣,兩位夫人誰也不肯退步,咬死了不鬆口。
鵲喜在門口急的團團轉,悄聲讓王懷再遣個夥計去,好儘快尋了吳掌柜來。
青凝卻不急不躁,只笑語盈盈道:「這幾日我們秀坊來了幾位蘇州的繡娘,聽說原先兒是在江南陸家的秀坊做工的,習得一手好蘇繡。若是用蘇繡的技藝將這幅牡丹圖繡在嫁衣上,想來必定艷光灼灼。」
她頓了頓:「兩位夫人也知道,秀坊的花樣兒多是通貨,便如你們二位定下的那幅鸞鳳和鳴,我們秀坊用此花樣,繡制多少件嫁衣都是無妨的。只是今日我手中的這幅牡丹圖,卻只會繡制一件繡品,要給定下這幅花樣兒的小娘子,一件獨一無二的嫁衣。」
她這話說完,盧夫人眼神一亮,剛要說話,瞥見對面八風不動的林夫人後,又冷哼一聲作罷了。
青凝替兩位夫人斟滿薑茶,並沒有勸說兩位換繡樣,反倒是不卑不亢道:「只是要想定製這盛京獨一份的嫁衣,自然價格不菲,遠比那幅鸞鳳和鳴貴的多,也不知道哪位夫人會捨得。」
她這話一出,林夫人坐不住了:「這牡丹圖要價多少,東家不妨直說,我們林家雖說不得多麼富貴,總歸要比盧家好過一些。」
林小娘子病好後又定了一門親事,如今既是與盧家同一日辦婚事,林夫人憋了一口氣,定是要辦的風風光光的,將那盧家比下去。
林家是做
水路運輸的,家裡好幾條船,日子過得很是富足。先前兒,盧家一直仰仗林家,盧夫人也總在林夫人面前矮一頭。只是這幾年盧家另闢蹊徑,開始做旁的買賣,竟是發了一筆橫財,加之自家巧娘又定了一門好親事,盧夫人便再也不想低聲下氣,要把先前的臉面兒都掙回來。
盧夫人將茶杯一放:「不論多少錢,我們盧家都拿的出,今日就改定這幅牡丹圖。」
青凝面露難色,斟酌了片刻道:「即如此,那兩位夫人只有競價了,價高者得。」
吳掌柜火急火燎趕回來的時候,就見林夫人從內室走了出來,斗贏的公雞般,趾高氣揚。
吳掌柜趕忙問鵲喜:「林夫人怎得這般高興?」
鵲喜低聲解釋道:「林夫人買到了新的繡樣。」
「林夫人竟然肯換花樣了?付了多少錢買新繡樣?」吳掌柜一臉疑惑。
鵲喜便伸出五個手指頭。
吳掌柜:「好好好,既讓林夫人換了花樣兒,又多收了五十兩,真是件大好事呀。」
「五百兩!」鵲喜仰起頭,替自家娘子驕傲。
五百兩?!吳掌柜瞠目結舌。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盧夫人也出了內室,喜笑顏開的同吳掌柜道別。
吳掌柜見她走遠了,趕忙問青凝:「盧夫人又是因何歡喜?」
青凝便耐心同他道:「我在那幅鸞鳳和鳴的花樣上添了幾筆,便同原先的樣式有了些微差別,也算是給了盧夫人獨一份的繡樣。如此,盧家的嫁衣也不必重做,後續按照新的花樣添改幾處便可。」
她即給了盧夫人獨一份的繡樣,也並未多收盧夫人的銀錢,盧夫人自然歡喜,甚至一高興,又在鋪子裡定下了喜被、喜枕等等一應繡活。
青凝解釋完了,忽而正色道:「吳掌柜,日後咱們秀坊也不應只賣通貨,我會定期出一些新鮮花樣,這些花樣只做獨一份的繡品,價高者得。」
吳掌柜一時沒作聲,他原先兒還想著青凝年紀小,需得他多多提點,現在看來,小娘子小小年紀已能夠獨擋一面了,她有主意有魄力,不愧是江南陸家的女兒。
他深深作揖:「日後都聽陸娘子的。」
王懷撓撓頭,對前些日子的言論有些心虛,亦跟著吳掌柜恭恭敬敬作揖,實心實意喊了一聲:「東家」
第17章
尋春圖
二月過後,天氣一日比一日暖,昨兒個下了一場春雨,侯府中的桃花一夜間綻滿了枝頭。
青凝走進凝瀧院,午後光景,院子裡靜悄悄的,她掀起門帘,見楊嬤嬤跟鵲喜正趕製繡活,上前幾步奪過了嬤嬤手裡的活計:「嬤嬤,你們又偷偷做活,也不曉得歇晌。」
楊嬤嬤一壁道:「無妨,現下也不累」,一壁伸手來討要繡棚。
青凝卻不給,從身後拿出條珍珠抹額來,遞到楊嬤嬤面前:「嬤嬤,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