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二,」葉氏放慢了聲調,慢慢走至青凝面前:「你若依舊執迷不悟,我也只好將你交予府衙,只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入了府衙的門,遭些皮肉之苦也是難免的,便是你的名聲,也要毀了。」
是了,這便是葉氏今日的目的,只要青凝去了莊子上,便一切由她拿捏。
青凝後退了兩步,死死咬著唇不辯解,她現下還不能說出姑母生前留的那封書信,那書信如今尚不在她手中,若是沒有鐵證,官府衙門自然是偏幫崔家四房,一旦這書信的下落被葉氏知曉了,怕是她再也拿不回來。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剛及笄的小娘子臉色煞白,失了父母庇護的孩子便要直面人心的險惡。青凝想起無數個不眠之夜,她同鵲喜還有楊嬤嬤湊在油燈下,畫繡樣、做繡活,這日子仿佛剛有了期盼,沒成想竟遭當頭一棒。
不過青凝也只悽惶了片刻,復又鎮定下來,只要人活著,便有希望,為今之計,只有先順從了葉氏。
青凝微微有些哽咽,湊過來搖葉氏的手臂:「夫人,青凝知錯了,便聽您的,去莊子上自省,只是求您開恩,饒了吳掌柜同這位夥計吧,如今這秀坊日進斗金,便要他們將功補過,好替四房好好打理這鋪子。」
葉氏似笑非笑的打量她一眼:「這卻是不成,我哪兒還敢用他們。」
青凝明白,吳掌柜同王懷便是葉氏捏在手裡的把柄,好拿他們威脅她。
葉氏說著,朝那那為首的刀疤衙使了個眼色,那官差便呼喝道:「將人帶走。」
幾人押著吳掌柜並王懷往外拖行,葉氏瞧了一眼,又轉頭對青凝道:「我也是留不得你了,今日你便隨了柳嬤嬤去莊子上吧,回到家中,我還要替你去四爺並老夫人面前轉圜。」
柳嬤嬤聞言上來推了青凝一把:「娘子且請吧。」
青凝被推上馬車的時候,轉頭瞧見吳掌柜在雨中跌了一跤,忽而掙開衙役的手,對著她喊了一句:「陸娘子,吳某的老家乃是在烏程的蔣家橋」
青凝明白他的意思,心裡發澀,一狠心放下了車簾。
葉氏今日是做足了準備,青凝一上車,前頭的車夫便揮起了馬鞭
雨水飛濺,馬車很快出了城,柳嬤嬤揣著手坐在車中,靜靜打量這陸家小娘子。
雖說臉色白了些,但竟是出奇的鎮靜,沒有她想像中哭天摸底、驚恐求饒的態勢,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女娘來說,倒是難得,柳嬤嬤暗自嘖嘖稱奇。
瞧著青凝髮髻微松,衣角也沾染了些許污泥,柳嬤嬤忽而靠過來,伸手替青凝整理髮髻。
青凝一愣,不明白柳嬤嬤緣何這樣好心,試探著問了句:「去了莊子上也不見外人,何必勞煩嬤嬤費心思。」
柳嬤嬤冷笑一聲:「說來也趕巧,咱們夫人那個叫李遠的侄兒,有公事出城,今日便借住在咱們莊子上,既有外客,你也不好太狼狽了去,省得丟了夫人的臉面,非但要整一整髮髻,我瞧著還要換一身乾淨的衣衫。」
這哪裡是趕巧,分明是一齣好戲,將她逼到莊子上,好任由李遠為所欲為。
天邊一聲悶雷,照亮了青凝慘白的臉,她忽而想起了了李遠今日看她的那個眼神,是對獵物勢在必得的瀆玩。
柳嬤嬤是個利落的,很快替青凝理好了髮髻,又拿出套乾淨衣衫,要青凝換上。
檀唇色蜀錦,好在雖是嬌媚顏色,卻也不顯輕佻。
青凝面上乖順的很,垂著眼睫,很快換了衣衫,倒讓柳嬤嬤又稱了一聲奇。
這檔口,馬車猛的一頓,竟是停住了,就聽車夫在外頭喊:「嬤嬤受驚了,車輪陷進了泥里,容我推一把。」
馬車前頭除了趕車的車夫,還有個著了蓑衣的小廝,兩個人拐去後頭推車,使了好幾把子力氣,只推得馬車往前滑行了一小段,又陷在淤泥里不動了。
車夫只得擦了把眼前的雨水,小心翼翼朝車中喊:「嬤嬤怪罪,這淤泥太深了些,不若嬤嬤同娘子先著了蓑衣下來,容小的將車推出去,您再上車。」
柳嬤嬤眉頭皺起,瞧了眼外頭贓污的地面,老大不情願,只是又怕耽誤了時辰,好叫那李遠久等,只好左瞧又瞧,看見樹下有處乾爽些的地塊,便準備去那處躲一躲。
只她並不打算讓青凝下車,萬一她趁機要逃跑,那可是不好交代,柳嬤嬤便只自顧穿蓑衣:「外頭風雨大,娘子且在車裡等一等吧」
青凝倒也坐得端正,笑吟吟說道:「嬤嬤快去吧,
待你下了車,也不能只躲清靜,須得同車夫一塊推下車,咱們也好早些趕路」
柳嬤嬤一頓,怎得,這還跟她擺起主子的身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