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忽而低笑一聲,著了杭綢的雪白中衣,往屏風外去拿了一支利箭來。
那支箭不同於一般的箭矢,是比平常箭矢要短小些許,只是箭頭上卻閃著熠熠寒芒,瞧著便鋒銳異常。
崔凜拿了帕子,慢條斯理擦乾淨:「安安,記得這支箭嗎。我曾經送你的那隻弓弩,是我母親親手雕刻的,這箭簇也是特意尋來的玄鐵鑄就,比尋常的箭矢要鋒銳不少,吹毛立斷,鋒不可當。」
他說著,輕輕扯開衣領,給她看胸口處猙獰的傷疤:「安安看見了嗎?因著這支箭太過鋒銳,你當初射過來時,便直直插入了我的胸口,再多一寸,便會要了我的命。」
「我那時隨著你跳入了江流,被救上來時便昏迷了月余,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惦記著我從宮中給你帶的松子百合酥,那松子百合酥宮裡也不常做,可惜你吃不上了。」
「後來我無數個日夜在想,那些時日的恩愛纏綿原來都是假的,我的安安真是狠心啊,我翻遍了整個大周,竟是尋不到你的蹤跡。」
他還是不願說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他俯身,將那支箭矢送至她手中,握著她的手,將那支箭矢抵在了自己胸口。
他神色冷淡,依舊是清朗淡漠的如玉郎君,眼中卻暗流涌動,連胸口都在起伏,大抵也是萬箭穿心,便是聲音也是壓抑的冷厲:「安安想要我放過你?來,再多一寸,便能要了我的命,今日若是你下的去手,我便成全你。」
第81章
那便如你所願
悶雷轟隆炸響,利箭劃破肌膚,有氤氳的血跡染紅了雪白的杭綢。
青凝的手在抖,她那時不知這
箭矢的厲害,她沒想過置他於死地!
那人握著她的手,將那箭矢一寸寸往心口送,鮮紅的血滴下來,落在青凝雪白的肌膚上,像是開到極盛的荼蘼花。
青凝抖得更厲害了,她忽而掙脫他的手,一下子跌坐在了床榻上。
那箭矢叮咚一聲,墜落在地。
他披在她身上的氅衣滑落下來,半遮半掩間,露出凝白的肩,纖細的腰,腳踝間的銀鈴也在響,叮鈴叮鈴,是極致的柔媚。
她抬起頭,露出個蒼白笑意來:「崔凜,我殺不了你。可我也實在不願被困在你身邊,你瞧,我現下多像那花樓上的妓娘。」
她說著,甚至自嘲的輕輕晃了晃腳踝上的銀鈴,修長白膩的腿,在玄黑氅衣下若隱若現的晃。
那抹笑意也褪去,直直看著崔凜:「不,我寧願去花樓上做妓娘,也不願被你用金鍊鎖在床榻間!」
崔凜身影晃了晃,沉下眉眼來,一字一句問:「安安,你果真如此想?」
「對!」青凝淚眼婆娑,卻不退讓:「我就是這般以為!」
崔凜點頭,面上的寒霜似雪:「好,那便如你所願!」
他批了外衣往外走,涼風吹進肺腑,寒涼刺骨,沉聲道:「來人,給陸娘子穿戴整齊,送去花樓!」
一時間,總督府內燈火通明,車馬齊備,青凝任由婢女替自己穿衣梳洗,送上馬車。
外頭的雨傾瀉如注,天地間蒼茫一片,刻了總督府徽標的馬車停在了秦淮河畔,團團的官兵圍上來,砸開了醉春樓的門。
醉春樓是秦淮河畔最大的花樓,便是這樣的雨夜,裡頭依舊是笙歌艷舞。
鴇母常媽媽瞧見總督府的馬車,戰戰兢兢出來迎。
車簾打起,俊朗輕寒的郎君擁著個嬌美的小女娘下了車。一襲織金雲紋的貢緞直綴,長身玉立,矜貴清朗,瞧著便身份不凡。那懷裡頭的小女娘也是既清又媚,不可方物。
常媽媽在這秦淮河畔混跡這樣久,自然是個眼尖的,她識得男子身上的貢緞,也瞧見了他腰上的白玉蟠龍環佩,那可是宮裡頭的貴人才能用的。
常媽媽腿軟的厲害,強撐著迎客:「見過貴人,今日可是要來這醉春樓消遣?」
崔凜站在廊下,將青凝推過去,冷厲的聲音:「消遣便不必了,這位娘子,想來你們花樓做妓娘,倒要勞煩鴇母調教一番。」
他轉眸瞧著青凝,問「如此,安安滿意嗎?」
面上是雲淡風輕的神色,嘴角甚至有散漫的笑意,可一雙眸子,卻壓抑著怒火,緊緊盯著她,為什麼不能向他低頭呢,只要她願意,明明他可以為她鞍前馬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