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是……」
他不是小狗,他也不壞。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皇后貴妃好好相處了。
可是陛下不聽他解釋,抱著他,往上顛了一下,就朝內殿走去。
燕枝扒在陛下身上,悶悶地想——
他不要喜歡陛下了。
每回都是這樣。
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陛下要選秀的事情,陛下就嚇唬他。
他好好地抄著名冊,幻想著陛下和他能夠一直停留在這個時候,陛下就欺負他。
他剛想繼續喜歡陛下,陛下就……一直一直欺負他。
他不要喜歡陛下了,至少現在,至少今日……
就在這時,陛下把他放到內殿床榻上,掐著他的下巴,仔細端詳他的臉。
似乎是看出了什麼。
燕枝心裡不由地緊張起來,眨巴眨巴眼睛,忐忑地看回去。
蕭篡皺著眉頭,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命令道:「說你喜歡朕。」
燕枝來不及思索,忙不迭道:「奴喜歡陛下,特別喜歡,非常喜歡,天下第一喜歡。」
「再說一遍。」
「奴喜歡陛下……」
帷帳散亂,錦被堆疊。
即將昏睡過去的時候,燕枝還窩在陛下懷裡,喃喃地重複著:「喜歡陛下……」
陛下抱著他,恩賞似的親了親他的額頭:「乖。」
下一瞬,他隱隱約約聽見陛下說:「都報錯好幾天了,怎麼還沒修好?」
再下一瞬,他就倒在陛下懷裡睡過去了,什麼也聽不見了。
*
等燕枝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帷帳垂落,隔斷天光。
帳中昏昏沉沉,燕枝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
他躺在榻上,下意識翻了個身,要抱住陛下,卻撲了個空。
他的身邊只有一床被子。
發現陛下不在榻上,燕枝的第一反應,竟是鬆了口氣。
陛下不在,就不會欺負他了。
真好。
他難得有自己睡覺的機會,抱著被子,揉了揉眼睛,剛準備再睡一會兒,忽然聽見外殿傳來熟悉的聲音——
「燕枝?」
聽見自己的名字,燕枝還以為陛下是在喊自己,連忙翻身坐起,下榻穿鞋。
「奴在……」
緊跟著,聲音再次響起——
「他沒耐性得很,朕叫他抄名冊,他沒抄兩個字,就眼淚汪汪地說手疼,不想抄了。」
——他沒有!
燕枝在昏暗中睜圓了眼睛。
「這會兒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一個人生悶氣去了。朕也是把他慣壞了。」
——他沒有!他就在殿裡!他剛剛才醒呢!
「當日在城樓上,說讓他籌辦選秀,不過是逗他玩玩,結果他日日夜夜躲在被窩裡哭,哭得朕夜裡睡覺也不得安生。」
——他沒有……
他是有哭過,但是後來,他已經開解好了自己。
他不是因為陛下選秀才哭的,他是因為陛下欺負他才哭的。
原來他哭的時候,陛下根本就沒有睡著,陛下就在黑暗裡看著他。
看著他捂著臉掉眼淚,看他的笑話。
陛下說起這話的時候,還志得意滿的。
蕭篡最後道:「選秀之事,還是你們去辦,不用指望他。」
於是外殿眾臣齊聲領旨:「是。」
有大臣問:「陛下,待選名冊已然齊備,是否整理宮室,宣備選秀女……秀男……」
大梁並無選秀選男子的先例,這位大臣一時舌頭打結,竟然連「秀男」都說出來了。
燕枝坐在榻上,沒忍住笑出聲來。
殿外也靜了一瞬,大臣改了口,繼續道:「陛下是否擇日,宣備選之人,入宮覲見?」
「不急。人太多,朕看著煩。」蕭篡沉吟片刻,「秋狩將至,叫他們也跟著去。」
「是。」大臣再次齊聲應道,「臣等這就去準備。」
「去罷。」
外殿安靜下來,只有衣裾響動的聲音。
諸位朝臣似乎要退下了。
燕枝站起身來,剛走出去一步,就不小心踩到了過長的褲腳,又撞到了擺在榻前的小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