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覺得……有點兒難堪。
他既不是宮廷內臣,更不是朝中官員,他只是陛下的貼身侍從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麼身份出現在這裡。
在出行隊伍里,燕枝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人。
被陛下點評才學中上等的王什麼公子,被陛下點評家世上上等的卞明玉卞公子。
卞公子身後還跟著四位與他年歲相仿的年輕公子,想來這四位就是卞大人弟弟的兒子。
還有……
還有和他僅僅見過一面的好友,謝儀。
謝儀的父親如今也是軍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將領了,謝儀跟在父親身後,站在隊伍靠後的地方。
他似乎長高了,還長壯實了,身上穿著窄袖勁裝,背著弓箭,只是那張臉依舊白白淨淨的,像個讀書人。
許是聽見燕枝的腳步聲,又許是察覺到燕枝的目光,謝儀抬起頭,正巧同他對上目光。
燕枝不敢多看,忙不迭別過頭去,加快腳步,從宮道中間走過。
正當此時——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燕枝身後傳來。
燕枝下意識回頭,但還沒等他看清什麼,一陣黑色的風從他身後掃過,有人攬住他的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啊……」
燕枝揮舞著雙手雙腳,奮力掙扎,卻被對方牢牢按在懷裡。
「是朕。」
原來是陛下。
燕枝安靜下來,乖乖坐在馬背上。
蕭篡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握住他的兩隻手腕,將他按在懷裡。
通體漆黑的戰馬飛馳向前,蕭篡不僅不勒馬,反倒用力甩了一下韁繩,讓馬匹跑得更快。
鼓角聲起,震天動地。
帝王身後千軍萬馬,不動時好似山巒靜臥。
動起來時,便如同黑雲壓城,寸寸逼近,寸寸威懾。
鼓角聲恢弘,腳步聲整齊,風聲呼嘯。
燕枝耳邊,忽然傳來陛下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再敢盯著那些公子哥兒看,朕就把他們全閹了。」
「奴沒有。」燕枝下意識回頭。
蕭篡厲聲呵斥:「還看!」
「沒有……」燕枝連忙轉回腦袋。
「先把他們閹了,再把你給閹了,也就不必擔心他們入宮之後,和你有些什麼了。」
「奴不會……和後宮妃嬪有什麼的。」燕枝小聲解釋道,「他們都是陛下的人。」
「早想到你喜歡男的,當日選秀就不該男的女的一起選。」
「陛下現在頒旨取消『男女同選』,也來得及……」
「你想得美。」蕭篡冷聲道,「你不想讓謝儀選秀,就哄著朕別選男的,好把他摘出去,是吧?」
「奴沒有……」
「由得你亂來。」蕭篡冷嗤一聲,「別亂動,別廢話。等會兒沒坐穩,掉下去,被馬踩兩腳,踩成扁扁的小燒餅,再哭著喊著求朕救你,朕可不救。」
燕枝臉色一白,想到那個場景,不由地抓緊了馬鞍。
蕭篡仍舊冷著臉,連帶著身上盔甲也冷冰冰的。
他甚至故意往旁邊撤了撤手,推了燕枝一把。
燕枝身子晃了一下,臉色徹底白了,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說話也帶了哭腔:「陛下……」
蕭篡垂眼看他:「自己坐好。」
燕枝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塞進陛下懷裡。
他還沒坐穩,蕭篡一甩韁繩,原本已經放慢速度的戰馬,即刻又提起速度,如同上了戰場一般,全力衝鋒。
蕭篡鐵鑄一般的雙臂,將燕枝牢牢圈在懷裡。
從始至終,燕枝都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刻也不曾放鬆。
因為驚嚇,燕枝小口小口地喘著氣,胸脯起起伏伏。
蕭篡低下頭,蹭了蹭燕枝發涼的臉頰,從喉嚨里擠出一聲野獸一般的「呼嚕」聲。
他終於心滿意足。
第9章 惱怒 朕讓你過來!
馬蹄踏過,煙塵四起。
蕭篡一馬當先,率領兩列親衛,抵達北涼山下。
大梁將整片北涼山脈圈起來,作為獵場。
山上建有行宮,但是蕭篡從來不去,每每都下令在山下安營紮寨。
他們到的時候,營帳已經搭好,高台已經築成。
營帳錯落分布,排列之間,自成陣型。
帝王營帳位於正中,也是最高大、最奢華、最顯眼的那個。
帳篷頂上鑲嵌著明珠,明珠折射日光,晃了一下燕枝的眼睛。
蕭篡從來不怕引人注目,更不怕敵人刺殺,就算是在戰場上,他也是這般做派。
戰馬飛馳,蕭篡用力一拽韁繩,馬匹嘶鳴一聲,兩條前腿抬起,又把燕枝往他懷裡送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