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多年前,跟著陛下打仗的時候去的。
那個時候,南邊的山水,對他來說,都是戰場,是抱著武器,跟在陛下身後,一步一步走過去的地方。
他在戰場上,看見的是鮮血和屍體。
他住在軍營里,吃的也是北邊梁都運來的軍糧。
直到現在,南邊的安國、陳國早就被陛下攻克,百姓休養生息,應當是另一番景象了。
燕枝反應過來,忙不迭賠禮道歉:「對不住,是我錯了。」
他認錯認得這樣乾脆,卞明玉哽了一下,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沒事兒。」
他看著這人,忽然覺得有些眼熟,皺起眉頭,想要湊近看看。
「你……」
謝儀擋在燕枝身前,清了清嗓子:「卞公子,請不要失禮。」
「噢。」卞明玉癟了癟嘴,安分坐回去。
燕枝捧著臉,思緒又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南邊好玩兒嗎?
——宮外好玩兒嗎?
——他們說的那個楊家鋪子的糖糕,好吃嗎?
謝儀轉回頭,輕聲道:「燕枝公子,你若想吃,我現在騎馬去買,大概下午就能回來。」
燕枝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把這些話說出來了。
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擺了擺手:「不不不,不必麻煩。」
「公子想出宮去玩兒,只怕我無法滿足,不過一塊糖糕,還是可以的。救父之恩,恩重如山,便是公子要我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不用了,不用了。」燕枝道,「我……我也不是沒出過宮啊。」
他挺起胸脯,自信滿滿:「我八歲才被賣進宮裡,八歲以前,我都住在宮外。這些年陛下南征北戰,我也跟著陛下到處闖蕩。」
燕枝笑著說:「我可不是被關在宮裡的,我一直都在宮外玩呢。」
謝儀點了點頭:「嗯。」
扭過頭去,燕枝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其實……
他八歲以前,生活在家鄉那個偏遠貧窮的小山村里,每日不是背著竹簍上山撿蘑菇,就是上樹摘野果。
後來跟著陛下四處征戰,見到的也是烽火狼煙,屍橫遍野。
說是玩耍,實在是算不上。
不過沒關係啦,宮外也沒什麼好的!
他這麼笨,又不會賺錢,只會伺候陛下,出了宮也活不下去。
就這樣留在宮裡就很好了。
*
燕枝在外面待了一會兒,看別人射箭,和謝儀聊天,問謝儀最近在讀什麼書。
謝儀不僅認真答了,還把書上的東西講給他聽。
燕枝聽得一知半解,最後安慰他,陛下不喜歡他,選秀應該不會選他,他只要走個過場就可以了。
這樣等來年考試,他就可以去考試了。
謝儀道:「托公子吉言,那就最好不過了。」
燕枝最後說:「你一定會當上大官,造福百姓的。」
謝儀頷首:「多謝。」
沒多久,日頭高掛,眼看著要到午膳時辰了,燕枝便起身向他道別。
燕枝拽著披風,快步走在前面。
為了掩人耳目,謝儀遠遠地跟在後面,送他回去,看著他進了帝王營帳,才轉身離開。
午膳時候,陛下還沒有回來。
燕枝仍舊一個人在帳篷里吃午飯,吃完了就犯困。
睡了一會兒起來,沒敢再出門,就拿起話本繼續看。
這回沒被發現,是他運氣好。他不能再冒著被陛下發現的風險,溜出去玩。
能有一上午的玩樂,他已經很滿足了。
燕枝坐在榻上,乖乖看書。
一直到了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他沒等到陛下回來,卻等到了謝儀。
陛下不在,帳篷外面沒有親衛看守。
謝儀鬢髮微亂,衣上沾著塵土,從懷裡拿出一個荷葉包著的東西,路過帝王營帳前面的時候,不經意間彎腰放下。
他又故意對著遠處,喊了一聲「卞公子」,提醒燕枝。
卞明玉不明所以:「誰喊我?喊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