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天上最自由的鳥兒,也飛不出他的掌心。
做完所有部署,蕭篡下意識補了一句。
「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離宮出城。若有違者,殺——」
不,不行,不能殺!
蕭篡話還沒完,就戛然而止。
「不能殺他。」
「他若不反抗,就好好地把他帶回來。」
「他若反抗,就用麻繩……就把他打昏……」
蕭篡幾次改口,最後卻道:「用綢緞把他綁了。不得傷他。」
眾臣低頭領命:「是。」
就在這時,有大臣低聲道:「可陛下還沒說,臣等要找的,究竟是誰啊。」
「皇后。」蕭篡一手扛起長戟,一手死死攥著宮人名冊,自文武百官中間穿過,頭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燕枝是皇后。」
*
燕枝剛從太極殿出來的時候,天色尚好,晴空萬里。
他背上掛著包袱,懷裡抱著「小狗」,一路朝宮門的方向跑去。
他不累,只覺得自己越跑越興奮,越跑越激動。
腳步越跑越快,身子越跑越輕。
他已經看見出宮宮人的隊伍了!就在前面!
燕枝停下腳步,躲在宮牆拐角,用力壓了壓從懷裡探出來的「小狗」腦袋。
「你先躲好,不要被別人發現。等我們出了宮再出來,知道了嗎?」
幼狼「嗚嗚」了兩聲,但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擺弄。
燕枝一邊按住它的腦袋,一邊小聲抱怨:「你怎麼長得這麼快啊?這才一個多月,你就長得這麼大,都藏不下了。不過沒關係,還好我提前想了好幾個辦法。」
他從懷裡拿出一塊藍布,直接把幼狼包起來,假裝它也是一個小包袱。
蓋上包袱之前,燕枝朝它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從現在開始,不許亂動,也不許叫喚。」
「嗚嗚——」
「走吧。」
就這樣,燕枝身後背著一個包袱,身前也抱著一個「包袱」,從宮道拐角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宮人出宮的隊伍動了。
他心中一驚,生怕自己被丟下,趕忙小跑上前。
——等等我!還有我!我來了!
排隊的都是四十歲往上的宮人,燕枝接在隊伍最後面,有些扎眼。
燕枝也知道自己顯眼,本想低頭躲避,不讓旁人發現,但轉念一想,這種場合,他越躲越可疑,越躲越明顯。
所以最後,他還是抱著包袱,忍住緊張得要發抖的感覺,昂首挺胸,努力站好。
他的名字就在出宮名冊上!
他還有陛下親筆所寫的放奴書!
他才不怕!他什麼都不怕!
燕枝鼓起勇氣,挺起胸脯,順便探出腦袋,觀察隊伍前邊的情況,看看宮人出宮,到底是個什麼流程。
只見兩列士兵手握武器,立在宮門外。這是看守宮門的士兵,每時每刻都有的。
一個官吏一手執筆,一手捧著名冊,站在一旁。
排到的宮人報上自己的姓名,拿出放奴書。
待核對無誤後,這個官吏微微頷首,示意放行,另一個官吏便從箱子裡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宮人。
最後,宮人接過銀兩,在名冊上按下指印,離開宮城。
整個過程十分簡單,所用時間也不過幾息。
沒多久,箱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塊銀錠。
原本站在隊伍最後面的燕枝,也排到了最前面。
他按了按跳得厲害的心口,努力冷靜下來,學著前邊宮人的模樣,從懷裡拿出放奴書,遞到核查的官吏面前。
「燕枝。」
「嗯。」官吏頭也不抬,只是低頭翻名冊。
可就在這時,一陣風倏地吹來,吹亂官吏手裡的紙張。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燕枝。
燕枝心跳一頓,還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下意識就要解釋:「我是……」
「你看起來不像四十歲啊?」
「我……」燕枝忐忑地說出排練過許多遍的說辭,「我在宮中犯了錯,原本是要被打死的。正巧碰上陛下立後,宮裡大喜,陛下不願宮中見血,惹得皇后不快,這才饒我一命,放我出宮。」
他實在是不太會撒謊,說完這話,趕忙把手裡的放奴書往前遞了遞:「我有陛下親筆所寫的放奴書,上面還有帝王印璽。」
燕枝抿了抿唇角,緊張地盯著對方。
所幸官吏掃了一眼,最後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放奴書,上面寫得清清楚楚。
——今有罪奴燕枝,相貌粗陋,舉止粗鄙,侍奉不周,特赦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