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帶兩床被褥回來做什麼?
燕枝公子呢?燕枝公子沒回來?
宮人心下一沉,越發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陛下在外奔波許久,可要洗漱用膳?」
蕭篡卻一言不發,目光沉沉,從他們之間穿過。
換作從前,他外出辦事,將燕枝獨自留在宮中帳中。
等他歸來時,遠遠地就能瞧見燕枝躲在門扇後面、帳子後面,探頭探腦地偷看。
再等他走近一些,燕枝就跟小鳥兒似的,撲騰著翅膀,飛到他身邊,圍著他轉圈,迎接他凱旋。
一會兒要替他卸甲,接過他手裡的兵器,一會兒問他渴不渴、餓不餓,要喝酒還是喝茶,吃肉還是吃點心。
蕭篡一面嫌他煩,一面又忍不住摟住他的肩膀,將他按進懷裡,向隨行朝臣炫耀,說他最會爭寵,一刻也離不得人。
可是現在……
燕枝不在,燕枝跑了,燕枝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跑出來迎接他了。
有那麼一瞬間,蕭篡忽然看見燕枝雙手扒著門,躲在門後面,怯生生地看著他。
蕭篡心中一震,快走兩步上前,想要將他抓住。
可下一瞬,燕枝似是被他嚇到,馬上躲了回去。
如同與他玩捉迷藏一般,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篡將手中被褥丟給宮人,大步跨過門檻,走進殿中。
他有預感!
說不準,燕枝壓根就沒逃出宮呢?
說不準,燕枝一直都待在太極殿裡呢?
他只是不小心睡著了,睡著睡著,又不小心滾下床鋪,滾到床底。
結果那群宮人沒仔細看,看見床上沒人,就火急火燎地跑來說,燕枝不見了。
對,就是這樣!
他太蠢了,他怎麼會這麼蠢?
他去宮裡宮外找了一圈,都沒想到回太極殿來看看。
他應該一早就回太極殿來找的!
沒有陛下的命令,一眾宮人不敢隨意更換太極殿的擺設。
因此,太極殿中,仍舊保持著他與燕枝離開時的模樣。
錦緞鋪地,紅綢高掛。
蕭篡徑直走進內殿,一打眼,瞧見榻上錦被堆疊,底下有一個小小的突起。
蕭篡眼睛一亮,沒由來地笑出聲來。
在這兒!
燕枝在這兒!
燕枝不就在這兒嗎?燕枝不就在家裡睡覺嗎?
這個蠢蛋,怎麼跟小豬似的,足足睡了兩天一夜?
外面的人為了他都鬧翻天了,他還睡得下去。
「笨死了。」
蕭篡笑著罵了一聲,隨後放輕腳步,走上前去,掀起榻前帷帳。
「蠢貨……」
蕭篡像從前一樣伸出手,想捏住燕枝的臉頰肉,把他從被窩裡揪出來,卻撲了個空。
被子裡沒人。
被子裡是空的。
前天夜裡,他和燕枝就睡在這張床榻上。
燕枝喜歡把被子堆在一塊兒,弄成一個圓圓的窩,鑽進去睡。
他起來之後,沒疊被子,所以……
蕭篡倏地冷下臉,狠狠地踹了一腳床榻。將原本就鬆動的床榻,踹得越發搖晃。
逃跑之前也不疊被子,留著讓他疊嗎?
還有他搭在衣桁上的衣裳,擺在衣箱邊的鞋子,留在殿裡的一堆破爛!
全都不帶走,全都留著讓他來收拾嗎?
燕枝自個兒吃多了奶油泡芙,穿過戴過的東西一股奶油味兒,弄得太極殿也全是這個味道。
帝王寢殿,被他弄得跟點心鋪似的。
又甜又膩!
蕭篡環視四周,最後收回目光,冷冷地喊了一聲:「來人。」
宮人這才敢走進內殿:「陛下。」
「把燕枝的東西都清出去。」
他才不收拾!
反正人都走了,東西留著也沒用,全部丟了算了!
說完這話,蕭篡整個人往榻上一倒。
「哐」的一聲巨響,他壓塌了燕枝的窩,就這樣躺在上面。
榻前帷帳垂落,蕭篡抱著手,側過身,背對著宮人。
宮人對視一眼,遲疑地應了聲「是」,隨後試探著朝搭在衣桁上的衣裳伸出手。
可下一刻,帝王冷淡的聲音從榻上傳來——
「衣裳不用收。」
「是。」
宮人收回手,又朝衣箱邊的鞋子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