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胡亂甩著鞭子,抬頭望天。
今日天色不大好,陰沉沉的,還刮著風,涼颼颼的。
沒多久,一行人便來到鎮子口。
鎮口有塊木板,是官府立的,平日裡有什麼賦稅徭役的事情,都貼在上邊。
上回貼在上邊的,還是陛下御駕親征慶國,要徵收軍糧的文書。
他們到的時候,木板前已經圍了不少人。
楚魚仗著身形瘦小,帶著老大爺擠了進去。
燕枝卻坐在驢車上,不打算下去。
反正他不關心這件事情,他不關心陛下立誰為後,也不關心陛下立了幾個皇后。
反正……
就在這時,楚魚猛地回過頭,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射向他。
燕枝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往後躲了一下。
下一瞬,楚魚撥開人群,朝他跑來。
「阿魚,怎……怎麼了?」
楚魚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揪住燕枝的衣領,把他從驢車上薅下來,然後拽著他,來到木板前。
板上貼著底下小吏抄錄的聖旨。
一張絹帛,上面是工工整整的小字——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
今有燕枝,容貌出眾,德行出眾……
燕枝……燕枝!
燕枝不敢相信地睜圓了眼睛,皺著小臉,湊近一些,把聖旨再看了幾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陛下駕到!」
大梁疆域遼闊,由北至南,第一個位於南方的郡縣,就是從前的安國,現在叫做安郡。
城門外,當地官員排列整齊,垂手侍立。
聽見通傳,一眾大臣紛紛俯身行禮,齊聲高呼。
「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馬蹄雜亂,如同雷聲一般,轟隆轟隆,由遠及近。
官道上煙塵彌散,下一瞬,一個高大的身影率先從裡面沖了出來。
年輕帝王身披盔甲,腳跨高頭大馬,一馬當先。
緊跟著,幾個近臣、一眾親衛,才跟在他身後,一同騎著馬跑了出來。
片刻之後,蕭篡便來到當地官員面前。
一眾官員不敢閃躲,只是將頭伏得更低:「拜見陛下!」
蕭篡一拽韁繩,勒停馬匹,馬匹嘶鳴一聲,前蹄抬起,隨後重重落地。
再往前半寸,馬蹄就要砸在他們身上了。
蕭篡也不下馬,只是騎在馬背上,微微垂眸,掃了他們一眼:「平身。」
「謝陛下……」
不等他們站起來,蕭篡又問:「立後詔書可傳下去了?」
「回陛下,都傳下去了。」為首官員恭敬答話,「如今整個安郡,下至村鎮,人人皆知陛下立後。更南邊的淮郡與陳郡,接到陛下旨意慢一些,尚在部署。」
「可有十八歲的白淨青年,來到官府,說自己是皇后?」
「回陛下,並無。」
沒有,還是沒有。
蕭篡沉默著,垂下眼睛。
見他不語,大臣又道:「臣等在城中為陛下準備了府邸,陛下是否要稍作歇息?」
「可。」
蕭篡攥著韁繩,驅策馬匹,繞過他們,徑直入城。
他五日前自都城啟程,日夜兼程,路上換了五匹馬,一路向南,終於趕到安郡。
那天晚上在太極殿偏殿裡,他想了很多辦法。
他最後的打算是,既然他找不到燕枝,那就讓燕枝來找他。
所以,他特意昭告天下,他已立後,並將燕枝姓名,一同告知天下人。
他現在無法掌控燕枝,但他能夠徹底掌控大梁疆域。
他有自信,只要燕枝還在大梁境內,就一定能聽到這個消息。
蕭篡滿心以為,燕枝負氣出走,不過是為了立後一事。
所以他想,只要燕枝知道,他現在是皇后,就一定會自己找回來的。
他知道,燕枝一開始就不想讓他選秀。
為這件事,燕枝還偷偷躲在被窩裡哭了好幾回。
如今,他已昭告天下,立燕枝為後,旁人看不出來,但出逃在外的燕枝一定能看出來,這是陛下退了一步,喊他回去。
只要燕枝還想當皇后,他就一定會回來。
皇后之位是一個魚餌,他要這樣把燕枝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