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魚想,等會兒要是他賣完了糕,對麵攤位還沒賣完,他就過去給燕枝買一盞燈,十文錢以內的。
就當是……彌補一下,他沒能看見這麼好看的煙花吧。
燕枝那個小傻蛋兒,別人送他一個菜粿,他都能高興到圍著別人喊「大好人」。
他楚魚在燕枝那兒,已經是大好人了,再送他一盞花燈,豈不是要變成「大大大好人」了?
楚魚美滋滋的,想到燕枝歡天喜地的模樣,又想,既然如此,價錢稍微超出一點點也沒關係。
他作為燕枝的結拜哥哥,給弟弟買一盞燈,還要斤斤計較,實在是太不好了。
他捧著臉,眼看著攤子上的花燈越來越少,最後還是按捺不住。
還是現在買一盞吧,省得被別人買光……
楚魚站起身來,才往外邁了一步。
下一瞬,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的攤子前面走過。
楚魚下意識退了回去。
又下一瞬,那個高大的身影停下腳步,倒回兩步,在攤子前停下。
楚魚反應過來,連忙把蒸籠打開,招呼道:「客官看看,要些什麼?」
「紅糖糕、雞蛋糕,還有糖葫蘆。」
「這一層是春日桃花,枝繁葉茂。還有玉兔搗藥,好命長壽。金魚擺尾,年年有餘,都是很好的意頭,買一塊給家裡人,保管一年都順順噹噹……」
楚魚口才好,準備了一大套的話。
但是他抬起頭,見這人眉頭緊皺,面色陰沉,思忖片刻,便也閉上了嘴。
「客官看看。」
蕭篡一言不發,瞧了一眼楚魚,又低下頭,看向籠中糕點。
糖糕,好熟悉的名字。
不就是謝儀給燕枝吃過的那個?
燕枝還用這兩個字,給他撿回來的幼狼起了名字。
蕭篡面色陰沉,伸手摸了摸衣袖,拿出一塊碎銀,放在攤子上。
他拿起一塊兔子模樣的紅糖糕,放在面前聞了聞。
——又香又軟,和燕枝身上的味道極其相似!
蕭篡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直直地射向楚魚,幾乎將他定在原地。
楚魚被他強勢的威壓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客……客人,怎麼了?我這糕有什麼問題嗎?都是我弟弟……我……我娘子做的!」
蕭篡根本沒在聽他說話,捨不得放下紅糖糕,又換了只手,拿起另一塊紅糖糕,仔細嗅了嗅。
——一個是泡芙,一個是糖糕,細聞起來,還是有些許不同。
奶油泡芙有點兒發膩,紅糖糕的味道卻有點兒清甜。
蕭篡垂下眼睛,眼前似乎已經浮現出燕枝捏著小小的麵團,手上動作翻飛,將麵團揉成各種樣式的場景了。
此處氣味太雜,他聞得也不太準確,但是——
「老闆,紅糖糕怎麼賣?」
就在這時,幾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大聲問道。
他們似乎是喝了酒,身上帶著點酒氣。
冷風一吹,酒氣一衝,原本縈繞在蕭篡鼻尖的香甜氣味,瞬間消散在風中。
下一瞬,燈燭燃燒發出的焦味,煙火散落髮出的硝煙味,齊齊朝他湧來,教他再也找不到燕枝的氣味。
蕭篡瞬間從幻象中清醒過來。
他捏緊了手裡的糖糕,轉頭看向他們,神色極度不悅。
滾開!不要在這裡耽誤他找燕枝!
可楚魚怎麼會送客人離開?
他再次打起精神,向他們介紹:「紅糖糕、雞蛋糕,都是我……娘子做的!」
委屈一下燕枝了,他也是為了賣糕掙錢。
楚魚眼珠一轉,張口就來:「我家祖上就是做點心的,我娘子會刺繡、會織布、會剪紙,心靈手巧,能寫會畫,所以我們家的點心,那是又好看又好吃!來一塊,不好吃不要錢!」
「是嗎?」
眾人被他逗笑,趁著酒勁也好說話,紛紛去掏錢袋:「行,先來兩塊,包起來。」
「十個銅板,多謝多謝。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楚魚笑著把錢收進口袋,抬起頭,見蕭篡還站在原地,用陰鷙至極的目光瞧著他,心裡不由地顫了一下。
這人……該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可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來都與人為善,何曾與人結仇?
楚魚試探著開了口:「這位客人,您……還有什麼事嗎?」
蕭篡冷聲道:「找錢。」
「啊?」楚魚愣住。
蕭篡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一下自己放在攤子上的碎銀,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找、我、錢。」
「噢噢,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給忙忘了!」楚魚連忙低下頭,在自己裝錢的口袋裡翻找,「就要這兩個嗎?要不要看看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