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篡坐在隔壁船艙里,聽著燕枝和兒子的笑鬧聲,只覺得心裡發苦。
他克制著,沒有過去打攪,而是讓親衛送了一個奶油泡芙過去。
但燕枝大概是沒吃,對他的好感度,一動不動,還是零。
到了第五日。
燕枝終於覺得船艙里有點兒悶,準備帶著糖糕出去走走。
再不出去透透氣,他和糖糕都要暈船了。
這日清晨,燕枝在房裡吃完早飯,輕輕推開房門。
蕭篡不在隔壁船艙,大概是出去了。
燕枝鬆了口氣,回頭招了招手:「糖糕。」
糖糕邁開四條腿,一個飛撲上前,撲在他的腿上。
「走,出去吹吹風。」
「汪!」
燕枝帶著糖糕,走出船艙,穿過迴廊,來到船板上。
路上遇見蕭篡的親衛,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
蕭篡並沒有特意派人盯著他,反正現在在船上,蕭篡知道燕枝不會水,跑不了。
況且,他二人的船艙正相鄰,任何人看著,都不如蕭篡自己看著放心。
燕枝來到船板上時,蕭篡也正背對著他,站在船頭。
兩個親衛各拿著輿圖一端,將羊皮在他面前展開。
蕭篡掃了一眼輿圖,又抬起頭,望向前方,冷聲道:「前面渡口改道,從東海繞一圈。」
燕枝皺起小臉,似是不解。
東海不是海,是東海郡。
可他們從南邊去北邊,為什麼要走東邊?
所以,蕭篡這是在做什麼?
就在這時,蕭篡嗅了嗅風中氣味,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去。
難得的,帝王眼中,竟然有心虛一閃而過。
「燕枝。」
燕枝抱拳行禮:「草民拜見陛下。」
「嗯。」蕭篡刻意放緩神色,走到他面前,只是語氣還是那樣的古怪,「捨得出來了?」
燕枝不自覺後退兩步,點點頭,鼓起勇氣問:「敢問陛下,船回都城,為何要去東海?」
這自然是為了——
為了繞遠路,好讓燕枝在船上待久一些。
今日馬上就是第十日,梁都近在眼前,可燕枝對他的好感還是一動不動。
所以他想多留一會兒,只要在船上,燕枝就……
可就在這時,燕枝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今日是草民上船的第十日。」
「剛上船時,陛下說,回到都城,只需十五日。」
「還有五日,草民就能下船了,對嗎?」
燕枝目光澄澈。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蕭篡卻攥緊了拳頭,恨不得讀檔回到十天前,把說這話的自己打一頓。
好好的,說什麼十五日?
說什麼確切的日子?
蕭篡面不改色,淡淡道:「水上風向不對,運河剛剛解凍,船走得慢些,也是有的。」
燕枝當然聽得出,他是在扯謊。
可他也不敢挑明,只是轉過頭,看向船外。
南面水流平穩,北邊河流更急。
他也不會水,要是跳下去,只怕下一刻就會被河裡暗流捲走。
倒是也能去南邊,不過是被江水泡得發白,衝到南邊去的。
到時候楚魚趕著花生糕,從石雁鎮裡那座橋上走過,就能看見他漂在水面上。
燕枝想到那個場景,沒忍住笑出聲來。
蕭篡盯著他的側臉,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忽然開了口——
「不繞道。」
燕枝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他轉過來了,蕭篡卻別過頭去,重複一遍。
「朕不會下令繞道,十五日之內,一定到都城。」
燕枝有些驚訝,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抱拳道謝:「多謝陛下。」
「除了謝朕,你就沒有其他話要講?」
燕枝頓了頓,閉緊嘴巴,搖了搖頭。
他確實沒有話要說。
要不是蕭篡強行把他扛上船,他根本就不會在這裡,也就不用關心船什麼時候到都城。
他還能站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與蕭篡說話,完全是因為……
蕭篡是帝王,他不敢惹怒他。
蕭篡不死心,又問:「真沒有?」
燕枝仍是搖頭。
見他大概是不懂,蕭篡乾脆明示他。
「朕下令不改道,朕是不是好人?」
「啊?」燕枝愣了一下。
「朕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大好人?」
這是燕枝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他喜歡一個人,一個人對他好,他就夸對方是「大好人」。
他這樣誇過蕭篡,也這樣誇過楚魚。
不知怎麼的,蕭篡忽然提起這句話。
可燕枝看著他,竟然還是搖了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