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似乎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蕭篡笑著,陰惻惻地重複一遍:「再打一次。」
倘若可以,燕枝是很想再打他一次,可是……
燕枝雙手掙了掙,沒能掙開。
「再打一次!」
蕭篡忽然暴起,對著他怒吼一聲。
與此同時,燕枝曲起腿,用膝蓋重重地頂了一下蕭篡的腰腹。
手掙不開,他還有腳啊!
蕭篡悶哼一聲,低下頭看了一眼,很快又笑出聲來。
「對,就這樣。」
蕭篡似乎很是喜歡,越發逼近燕枝,幾乎將他整個兒圍堵在雙臂之間,壓在自己與船壁之間。
他低聲誘哄:「來,繼續。」
「就跟你上回在淨身房裡一樣,你以為朕是旁人,對著朕又踢又打,又咬又扯的。」
燕枝胸脯起伏,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他盡力貼在船壁上,與男人拉開距離。
可男人一寸寸向前,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在他身上,強勢霸道的侵略氣息,幾乎要讓他窒息。
「來,繼續。用手打朕,用腳踹朕,用牙咬朕,你的匕首帶來了嗎?沒帶來?那打臉也可以,用力打。」
見燕枝沒有動作,蕭篡忽然又提高音量:「燕枝,來啊!」
燕枝被他嚇到,直接頂了回去:「蕭篡,你瘋了!你有毛病!」
「是!」蕭篡厲聲道,「朕是瘋了!朕是有毛病!」
「你以為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朕知道!朕全都知道!朕現在清醒得很!」
「朕在求你打朕!求你踹朕!求你看看朕,求你理理朕!」
不知不覺間,蕭篡雙眼猩紅,怒吼聲響徹江面,竟像是索命厲鬼一般。
但他索的不是命,他索的是燕枝的目光,是燕枝的言語,是燕枝的注意!
「五日了,整整五日,你躲在房裡,不肯出來,刻意躲著朕。」
「朕聽你的話,行為舉止改了這麼多,你都沒看見。」
「朕叫人給你送泡芙牛奶,送了好幾回,你一口不吃。」
「朕親自送到你眼前,讓你看看朕,你一眼不看就要走。」
「你就這麼怕朕?看見朕掉頭就走?對朕避之不及?」
「你看看朕啊!仔仔細細地看看朕!朕和之前不一樣了!」
蕭篡喊著喊著,眼中猩紅,竟隱隱有向周圍擴散的意思。
從來征戰四方,無堅不摧的帝王,好像……
要哭出來了。
燕枝盯著他的眼睛,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很快又收回去了。
這怎麼可能?
蕭篡怎麼可能會哭?
他是個就算身負重傷,也不會哭的人,他怎麼可能會……
眼見著燕枝的目光要躲開,蕭篡又吼了一嗓子:「看著朕!」
燕枝眨了眨眼睛,卻偏偏和他對著幹,別過頭去。
蕭篡心中惱火,卻又覺得無力。
他不知道自己洶湧的怒火能從哪個出口出去,更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讓燕枝聽自己的話。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燕枝一開始是很聽他的話的,他一說,燕枝就聽。
燕枝不該是這樣懵懵懂懂的反應,燕枝不該是這樣的!
——「看、著、朕!」
燕枝被蕭篡困在雙臂之間,不得掙脫。
但實際上,蕭篡才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一頭猛獸。
他用尖利的犄角,用堅硬的頭骨,用強壯的身軀,對準籠子,一次一次地撞過去。
可等他撞到了籠子,他才發現,這籠子是用水做的,是用風做的,是用棉花做的。
他根本就撞不開!出不去!
蕭篡又吼道:「燕枝,朕這樣凶你,這樣兇巴巴的,你要生氣,你要難過!你要哭啊!」
燕枝垂下眼睛,用力眨了眨,將眼中淚水憋回去,不讓蕭篡發現。
等他再抬起頭時,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無所謂模樣。
他無所謂蕭篡說什麼話,無所謂蕭篡發什麼瘋,他只在乎自己什麼時候能走。
蕭篡看見他這副模樣,心裡越發急躁,手上動作越發用力,說話也越發急促。
「你不能這樣對朕!你要對朕有反應!」
「朕聽你說的話在改,你要看,你要看朕哪裡做得好,你要夸朕,朕哪裡做得不好,你要罵朕!」
「你討厭朕靠近,你要張嘴罵朕!抬手打朕!」
不久之前,蕭篡還為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而後悔。
他當時想,他怎麼能讓燕枝罵自己呢?他怎麼能讓燕枝打自己呢?他怎麼能聽燕枝的話呢?
可是直到現在,燕枝不理他、不罵他,不跟他說話,像面對陌生人一樣面對他,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