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燕枝提起筆, 在今日帳簿上記下八十二銅板。
正好今日是月底, 他們算總帳的日子。
楚魚把錢放進大匣子裡,百無聊賴地撥弄了兩下。
「這個月——」燕枝左手撥弄著算盤,右手不自覺用筆桿子戳了戳自己的臉頰肉,「扣掉糖、面,還有房租,還有我們吃飯的錢,一共賺了——」
「二兩八錢。」
「很好。」楚魚豎起大拇指, 「真不愧是我們倆。」
「如果加上之前的……」燕枝抬起頭,驚喜道,「阿魚,我們正好攢夠一百兩銀子!」
「是嗎?」楚魚驚訝。
「是啊,你來看。」燕枝把帳本挪到他面前,「上個月算了總帳,有九十七兩二錢,加上去,正正好好!」
「真的啊?」楚魚也跟著激動起來,連忙把大匣子抱到案上,「快快快,算算算算。我想著差三兩多,還得再攢兩個月呢。」
兩個人無比默契,同時從匣子裡抓出一大把銅板。
雖然他們已經用麻繩把銅板串好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重新數一遍。
「一、二、三……」
六年前,謝儀與卞明玉離開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一點散碎銀兩。
他們就用這些銀兩,再加上他們自己賺的,進城裡租了一家小鋪子。
進城的第一日,兩個人就下定決心,等那日攢夠了一百兩銀子,就去結伴都城闖一闖!
只是他們賺得越來越多,花得也越來越多。
兩個人要吃飯,要穿衣,還要租院子。
況且他們兩個,也不是特別能吃苦的人,時不時還要吃點肉菜,打打牙祭。
四年前,眼看著要攢夠了,結果楚魚出去採買,回來的時候晴天霹靂,忽然之間下起大雨,他為了護著糖和面,從驢車上掉下來,摔斷了腿。
最後糖和面沒保住不說,找大夫給他接腿,讓他臥床休養,花了十多兩。
燕枝生怕他留下後遺症,不顧他的反對,時不時還買豬蹄來給他燉湯喝,說是以形補形,這就又花出去五六兩銀子。
再加上楚魚傷到的地方是腿,燕枝不敢讓他下地,怕碰到傷口,骨頭長歪。只有燕枝一個人做點心,點心少了,賺的錢自然也少了。
零零散散算下來,錢匣子馬上就空了一半。
去年又要攢夠了,結果燕枝出去送糕,又遇到了暴雨。
燕枝倒是沒摔下車,他聰明地找了個屋檐避雨。
結果回來之後,他還是感染了風寒,燒得跟小水壺似的,呼呼冒熱氣,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或許是老天見不得他們這麼輕易就攢到錢,每回他們快攢到錢,老天就要下一場雨來作弄他們。
燕枝病的那回,楚魚氣得在院子裡直跳腳,怒罵老天,好好地總下雨做什麼?
自此之後,兩個人再出門去,都會留神看著天色,一旦察覺不妙,就馬上回屋裡換厚衣裳。
這回是第三回。
兩個人點完銀錢,確認是正正好好的一百兩。
楚魚跟做賊似的,提溜著眼睛,環顧四周。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仔細看過一遍。
燕枝問:「怎麼了?」
楚魚一本正經道:「我怕等會兒又下雨,『哐當』一下,屋頂砸下來,把我們的錢給弄沒了。」
「噢。」燕枝點點頭,和他一起護著銅板,「快裝回去。」
「好。」
兩個人一起,把整整一百兩銀子,裝回匣子裡。
楚魚抬起頭,看了看燕枝,喊了他一聲:「燕枝……」
燕枝輕輕應了一聲:「嗯?」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的嗎?」
「記得啊。」燕枝點點頭,神色如常,「我們說好的嘛,什麼時候攢到一百兩,就什麼時候去都城闖一闖。」
「那……」楚魚欲言又止。
「去啊!」燕枝把最後一個銅板放進匣子裡,抬起頭,目光堅定,「錢已經攢夠了,現在正好又是春日,氣候正好。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楚魚擔憂地望著他:「可是……」
「別擔心。」燕枝知道他想說什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肯定早就忘掉我了。」
「這可不一定。」楚魚道,「都城裡可再沒傳來『陛下立後』的消息。」
「他……」燕枝哽了一下,垂下眼睛,淡淡道,「他本就看重家世、武功和才華,想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再遇到十全十美的人,所以就沒有立後。」
燕枝頓了頓,最後道:「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皇帝。」
「也是。」楚魚深以為然,「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穿越者。」
「不要緊的。」燕枝道,「你的任務不是要攢一千兩銀子嗎?我們六年才攢了一百兩,要是不去都城,要再過五十年才能攢到,到那時候我們都死翹翹了,你的任務就完不成了。還是要去都城,賺的錢更多。」
「況且,我還想去都城看看謝公子和卞公子呢。自從上次一別,我們也沒怎麼見過面了。他們看見我去了都城,肯定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