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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裡,燕枝和楚魚的生意漸漸安定下來。
兩個人在城裡租了一個院子,搬了進去。
院子不大,位置也有點偏僻,貼在城牆根底下,差一步就出城了,但是租錢便宜。
楚魚為了讓燕枝多睡會兒,自己每回都提早兩刻鐘起床,燒水和面。
春夏之交,天亮得越來越早。
兩個人每日都腿酸手軟的,但是夜裡算帳的時候,又忍不住笑起來。
都城就是都城,他們在都城裡一日賺的銀子,抵得上他們在石雁鎮裡十多日的了。
燕枝與楚魚都幹勁滿滿,準備幹個一兩年,就去城裡租一家鋪子。
兩個人擺攤回來,路過大酒樓的時候,還拍著胸脯,自信滿滿。
「再給我十年,把這家店也盤下來賣糕點!」
「我贊成!」
「左邊這家盤下來放柴,右邊這家盤下來放面,好得很!」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慢慢悠悠地淌過去。
只是……
要是沒有一條瘋狗,總躲在角落裡盯著他看,那就更好了。
燕枝討厭這樣。
討厭被人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討厭被野獸在暗中窺伺。
蕭篡的目光越來越緊,蕭篡的氣息越來越重,蕭篡的存在越來越明顯。
燕枝想和從前一樣,走到他面前,大聲命令他走。
可是每當他鼓起勇氣,要這樣做的時候,都會有客人來買糕,把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打散。
算了,燕枝想,他們都在大街上。
他喜歡在哪兒擺攤,蕭篡管不著。
蕭篡喜歡躲在巷子裡,他也管不著。
燕枝心裡憋著一口氣,不再去想蕭篡,只是越發認真地賣糕,越發認真地招呼客人。
蕭篡從前說,他離了自己,去到外面,活都活不下去。
不管是玩笑,還是真的,他都想做給蕭篡看,他離開了蕭篡,一樣能過得很好!
做賣糕的小販,未必不如做皇帝的侍從!
這日傍晚,燕枝和往常一樣,賣完糕,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燕枝一下一下地揮著鞭子,趕著驢車,離開集市。
今日他們準備的糕有點兒多,還新上了糍粑,所以賣得遲了點。
日頭漸漸落山,燕枝打著哈欠,慢慢悠悠地回家去。
好累,回去癱在榻上,摟著糖糕,讓楚魚給他捏肩捶腿,端茶倒水。
他昨日跟楚魚說,想吃煎肉餅,楚魚當時說他嘴巴太叼,沒過年沒過節的,吃點小鹹菜算了,吃什麼煎肉餅。
但是燕枝清楚,楚魚就是嘴硬心軟。
他肯定會做的。
這樣想著,燕枝仿佛已經聞到了肉餅的香氣,越發振作起來,朝家的方向趕去。
眼看著前面就是家,燕枝把驢車趕進狹窄的小巷裡。
就在這時,兩三個酒氣衝天的潑皮無賴,站都站不穩,從巷子裡走出來。
幾個潑皮看見占滿巷子的驢車,抬起頭,又看見坐在車上的燕枝,朝他吹了聲口哨,語調輕佻。
「賣糕的小郎君回來了?」
「今日賣了多少?」
燕枝掩了掩鼻子,加緊趕著,想要離開。
可這群破皮偏偏不讓,搖搖晃晃地擋在巷子裡,就是不讓他過。
燕枝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磨牙,又像是有人攥緊了拳頭。
燕枝板起臉,冷聲道:「勞駕讓讓。」
「誒,就不讓。」
「你賣糕一日賺多少錢啊?千里迢迢地從南邊過來,不如直接去賣身,我還認識一些門路……」
話還沒完,燕枝伸手探向驢車底下,摸出又大又重的秤砣,站起身來,狠狠地砸在離自己最近的破皮的頭上,砸他個頭破血流!
「啊!」
這個時候,他身後的人沖了出來,一個黑影猛撲上前,將兩個潑皮踹飛出去。
與此同時,楚魚正巧帶著糖糕,出來接他。
「燕枝!怎麼了?」
「糖糕!」
燕枝來不及多說,只是一邊砸,一邊大喊:「咬!一個都別放過!」
下一瞬,糖糕接收到命令,邁開步子,飛撲上前,對準一個潑皮的腿就是吭哧一口。
「啊——」
「救命啊!有狼!有狼!」
潑皮看見這麼大的狗,眼前一黑,叫聲越發悽慘。
被糖糕咬了一口的潑皮,來不及求饒,更來不及提醒同伴,拖著傷腿就跑了。
人群之中,蕭篡殺紅了眼,揪著兩個潑皮的衣領,重重地就把他們往牆上摔。
他們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