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很快就斂下思緒, 重新將目光放在祝衡關身上。
他的傷勢比起最後見面時變得糟糕許多, 手足皆被鐵鏈磨破,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胸前原本的刀傷已經化膿, 膿液浸透衣衫, 散發出淡淡的腐臭味, 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全都是猙獰的鞭痕。
好歹大家相識一場, 如今他淪落到這麼個境地,寧竹沒法坐視不管。
那商隊老闆罵罵咧咧地舉起鞭子時。
「這奴隸多少錢?我要了!」
寧竹的聲音不大,卻讓揮舞的鞭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聞言,寧荷和封炎表情都有些詫異,不過默契的沒有開口,只靜靜地站在寧竹身後。
那商隊老闆眯起三角眼, 拇指和食指捻著八字鬍, 目光上下打量寧竹。
見她十來歲的年紀,除了樣貌出挑些,衣著布料普通,怎麼看都不像有錢的主兒。
商隊老闆摸著鬍子表情有些不善。
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也敢來消遣老子?
商隊老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做出要驅趕的動作。
寧竹眸中划過一道冷光。
原先她不想多管閒事,可如今這奴隸中有她認識的人,那就沒辦法袖手旁觀。
看祝衡關這傷勢, 怕是也沒有少受磋磨。
這樣就沒必要留手了……
「不賣就算了!」
寧竹轉過頭作勢要走。
這時, 那位客人,王老爺身邊走上來一位侍從, 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
那侍從說話時,眼睛不時瞟向封炎,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忌憚,也不知是說了什麼,王老爺的態度陡然轉變。
他整了整衣襟,對著寧竹拱了拱手,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客氣。
「小友留步!既然小友看上這貨,那在下就不奪人所好了。」
話是對著寧竹說的,可他的目光分明是看著封炎。
寧竹心中馬上就有了計較。
想來也是昨晚被教訓的人之一,再不濟也是聽說了風聲的人。
王老爺的態度這麼大的轉變,那商隊老闆眼睛不瞎,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見狀,他眼珠轉了轉,立刻堆起諂媚的笑。
「小老闆好眼力!這貨被看上是他的榮幸,別看他雖然傷了,但底子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幹活了,只要五兩銀子,您就可以帶走,怎麼樣?」
商隊老闆一副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的表情。
寧竹故意露出挑剔的目光,走到祝衡關跟前蹲下。
她藉機驗貨的舉動,湊近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勢,又伸手撥弄他額前的頭髮,手指觸到皮膚時,傳來了燙手的溫度。
寧竹故意抬手拍了拍祝衡關的臉,裝作頗為不耐煩的模樣,說道:「他怎麼沒有反應?該不會是死了吧?醒醒……」
鼻息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人沒有半點反應,是徹底昏迷過去了。
寧竹皺了下眉。
得儘快就醫。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不滿地看向商隊老闆:「這人都快死了,我買回去當個樂子,你居然敢收我五兩銀子?」
商隊老闆心中暗自衡量著。
他瞥了眼那位突然變得客氣的王老爺,又看了看封炎腰間的刀,直覺他們的來頭不簡單,似乎沒必要為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奴隸跟人對著幹。
「既如此,那就一兩銀子!」商隊老闆咬了咬牙,表現的像是割肉般痛心。
寧竹繼續挑揀:「回去我還得養他幾日,都不一定能活,一兩銀子太貴了……」
商隊老闆的臉色隱隱發青,咬緊後槽牙:「五百文!不能再少了!我好吃好喝供了他這麼些時日,不能再少了!」
這回是真心痛了。
寧竹看他吃了屎一般的表情,知道這已經是底線,應當是沒有再殺價的餘地了,便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這五百文早晚也會叫他吐出來。
寧竹從懷中摸了半塊碎銀子丟給商隊老闆。
「把人給我放開,我要帶回去。」
那商隊老闆巴不得趕緊打發走這個難纏的主兒,忙不迭讓人給祝衡關解開了鎖鏈。
鐵鏈嘩啦一聲落在地上。
寧竹轉身對著封炎使了個眼色:「把人抬上,我們回去。」
封炎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買下這個奄奄一息的陌生人,但好在聽話,聽見寧竹吩咐,便一把將人扛到了肩上。
他的動作沒輕沒重的,跟扛沙包差不多。
尚在昏迷中的祝衡關都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寧竹看得眉頭一跳,牽起寧荷正準備離開這裡。
可能是看她年紀小,心腸軟,籠子裡突然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哀求:
「小老闆!您看看我吧,我很能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