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神教完她神符,安德魯想了想,同祂講了一下光學部分的知識,沒有涉及色散。因為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光是怎麼回事。折射和全反射什麼的倒是可能原理類似。
既然被稱作光明神麼,肯定對光這方面感興趣。
「我這塊兒知識學得一般,」安德魯再次蘸了蘸剛用「海螺」里的水混好的金色墨水,繼續寫著那幾個重要的公式。她有種在寫毛筆字的感覺,她覺得不賴,所以她沒有化物造一支可以有無限墨水的羽毛筆。「好多知識我都忘啦。」
「我的老師偏偏特別擅長教光學。但是,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光學。只有我一個人選了熱力學,在我們班。」
「很多剛剛我教你的,都是我和蘭阿一起討論出來的。」
她把寫好的紙遞給神,說著一些祂聽不懂的詞。
「我說,知識總是有用的。哪怕到了我這樣的境地,知識還是有用嘛。」
什麼用?討好蘭阿?還是作和祂談條件的籌碼?還是故意給蘭阿挖坑,算計的卻是祂?
「您說呢,吾神?能不能再教我幾個神符呀?」
安德魯從祂對面的白色書桌後起身,走到祂身邊,輕聲央求:「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嘛。」
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沒必要糾纏。她姿態放得夠低,夠有誠意。祂沒必要拒絕。
神語是祂自創的一個語種,語系風格獨樹一幟,語法嚴謹,沒有含糊缺漏和習慣性表達。安德魯偶爾會提出一些英語語法和漢語語法用以對照學習,跟祂求證後發現祂創立的語言體系自成一派,和她所學的兩種語言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邏輯也讓她很驚艷。
注意到她看過來,神明沒有反應,但她的視線停滯太久,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讚嘆的心情還沒有平復,創世神那張看一千次還是會動搖的臉,讓安德魯一時心旌搖曳,不能自持。
對上那雙幽邃無極的淺色鎏金瞳,她在電光火石間怔愣,用一個笑打破了自己消逝得無跡可尋的失態。
她沒有一點避開的意思。像是休憩的猛獸發現了對手的審視,弓起來後背,一半對峙,一半示威。
「有人這樣看過你嗎?」
她突兀地問。
意料之中,祂沒有回答。
沒有。
直視祂的人很少。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祂,不帶任何崇拜、狂熱、虔信、怔忡、痴迷、興奮忐忑的情緒。
他們的心聲狂亂不一,相似的是如出一轍的嘈雜。
祂不能聽見她。
只有死一樣的寂靜。
只能從一雙黑沉沉的眼,感受到和她心聲一樣寂靜的情緒。
安德魯伸出手,骨節細長分明,顏色蒼白。
形狀像雨後褪色的花和纖細的飛鳥。
創世神抬手抓住她快碰到自己額頭的手,像握住了一捧脆弱不堪的花,一隻不屈的瘦小飛鳥。
她的唇倒很紅,再次張開的時候,她要說什麼?
有人這樣碰過你嗎?
「你記得我這樣碰過你嗎?」
飛鳥從祂掌心輕捷躍出,羽翅從祂面上揚過,勾勒祂面容,劃一條流暢的曲線。
飄然離去。
沒有降落過一次。
第42章 無關緊要的人
創世神拂開她的手。
「我不記得。」
安德魯愣了一瞬,意欲傾瀉的一腔柔情無處安放,只能鎖在眼底慢慢變涼:「我在心裡這麼做過千千萬萬遍。」
「是我的錯。是我記錯了。吾神。」
神明目及她幾乎無懈可擊的笑顏,不再言語。
她吝嗇的感情和粗劣的騙術是給祂身體裡被祂吞噬的那個靈魂,祂隔在中間,分外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