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塔根本不想提這些糟心事,憤怒地瞪著她,想到她一個臭瞎子,什麼也看不見,更憋屈了:「我心情不好,揮揮手讓薩特萊特很多人都死了。後來,還傷了那個低賤的平民,伊凡。」
這才是魔鬼,用最無關緊要的態度,說出最殘忍的話。
她語氣輕飄得讓人以為是個笑話,字音里的一片片屍山血海原來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揭過。
安德魯配合地笑了笑,問:「然後呢?」
「然後父神就罰了我!在那個你們所謂的亡靈荒野一邊受罰一邊想挽回的方法!」埃洛塔回想起痛苦時光,扭曲著五官悲憤大吼。
安德魯不客氣地笑了一聲,反正她看不見,埃洛塔瞪得眼珠子都快滾出來了,火都快燒到她臉上了,安德魯也無知無覺。
「什麼方法?」
「創造靈魂。」
埃洛塔深吸一口氣,明白最後氣的人只有自己,努力心平氣和:「讓人擁有靈魂。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個搜集他們的靈魂,消去記憶,投入新生。」
察覺到身旁人的腳步慢了半拍,埃洛塔猜她想到了什麼糟糕的事。這個人不開心,那自己的樂子就來了,她停下來貼心地等著她,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你怎麼了?」
某種方面看,埃洛塔也該算是她的仇人,比辛格德還要早。
這次換安德魯吸氣,她靠著法術,準確地在她腰上掐一把:「快走。繼續說。」
埃洛塔五官都快錯位,一摸腰上,一塊肉沒了一樣,都沒知覺了。
只聽見她罵罵咧咧:「說完了!」
「你的父神呢?祂身上還發生了什麼?」
埃洛塔並不想跟她提父神,這就跟誰見過有人願意和情敵分享信息一樣:「沉睡了。」
安德魯淡淡道:「我看你還是捨不得聖水池,對吧?」
埃洛塔啊啊啊啊地亂叫,破罐子破摔:「好吧,好——尊貴的『大人』!」
「父神把自己的靈魂分成了兩個。一個擁有父神的全部神格,另一個只剩下」埃洛塔靜默了很久,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安德魯知道。
漠然。
除了身為創世神和人們口中的光明神,讓祂仍留在神宮裡,維護光明。別的,祂從不放進眼底。
沒有祂,就沒有光明,也就沒有世界。
「我不知道父神為什麼這麼做,」說起這些的時候埃洛塔的聲音低下去,有些冷漠,「我用盡全力,只能看到這些。後來我在亡靈荒野,光明之力慢慢被消耗,實力就再也無法回升了。」
「所以我就把那裡變成亡靈荒野,亡靈是我那新建的規則的犧牲品,就都去那個該死的荒野好了。那破地方,只配這樣。」
每次安德魯覺得自己和這個地方有點聯繫了的時候,就會有人來把她扇醒。唯一荒唐的時候是她甘願擋在蘭阿面前的那次,除開不提,她對這個世界非常安心。
她會暴君一般梟去一切企圖拽住她的人的首級,那些無辜受難之人喚不醒暴君的良知,沒有第二個蘭阿讓她再次半跪,僅僅為獲領一個殉難的機會。
「你現在已經出來了,想做什麼?」
安德魯在一片寂寥的黑暗裡詢問。
埃洛塔側過頭看向她,她在聖水池邊布陣的時候多威風,白色泡泡袖上鑲著的荷葉邊隨著她的動作起落,被氣流裹成甲冑模樣。並且更加莊嚴。
一條黑色縛帶遮住她的雙眼,如同她由內而外流溢出的一些幽暗被團團裹住,只剩下無意義的凝寂,和裡面的一點死氣沉沉。
埃洛塔無所謂地一笑,緊接著想到她看不見自己在笑。她於是語氣輕鬆:「能活著從審判之域出來再說吧。」
「有生之年,我只有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