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沒有表意識,也沒有任何記憶。亡靈也一樣。此外亡靈身上渾濁的力量令他們不容於世,但他們的存在、他們身上的力量卻滋養著亡靈荒野。
亡靈荒野並不是一個吸血泵一樣的存在。亡靈使亡靈荒野這片土地具有強大力量,亡靈荒野也給他們提供了可以生存下去的空間。
亡靈已經死過一次。他們不再擁有人的身份,再也不會衰老和自然死亡。只有百年難遇的闖入者,或許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命。
與此同時,他們也註定永遠困守亡靈荒野。賤如野草,只要不被踐踏,也能枯榮由己。渾渾噩噩的幽魂,被獻祭,被審判,「被」永生。
安德魯從頭到尾捋清楚了這故事背景。她是這個世界目前跟亡靈、亡靈荒野牽扯最多的人。但她也像埃洛塔一樣對他們無動於衷。
若用「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來勸告她,她只會說我一個格格不入的異世者,責任可不在我,何況這裡大能力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老天,這世界的造物主都對苦難視而不見。神子神官以神有關的一切為首,除「首」之外的一切在他們面前都會失去聲音和形貌。
同樣痛苦的生命有很多,更為痛苦的生命有很多。她不是扶危拔苦救世主,她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無濟於事地嘶叫,擁擠著億兆嘶叫的人。唯一區別是她沒有向上伸出渴求被誰的手。
第62章 天時
幻覺里重新體驗一遍自己的記憶,這件事情已經在祂的自我認知範圍之外。別提後面祂因為幻覺,無意識中出現在安德魯面前。
祂睡了一覺,夢裡還是幻霧之森。祂還從來不知道自己對幻霧之森印象如此深刻。
和祂的幻覺不一樣。夢裡全是細碎的、拼不起來的畫面和片段。
全部都是幻霧之森里,每一次輪迴崩塌的樣子。
她在哭,在笑。或者是一個背影,或者是被暴漲的光芒裹住看不清的身形。
祂用了清醒術,醒了過來。
這是祂迄今第二次用清醒術。
創世神睜開雙眼,坐起身,手搭在床沿緩了緩。
如果在那一次輪迴,這時她會從祂背後很輕地攬住祂,同時又維持著姿勢沒有壓在祂身上一點。像被雲朵擁著。
那個姿勢應該並不輕鬆。
仿佛回應祂的想法,一隻冰涼的手掌搭在祂手背上。
「怎麼啦?」
她手指很涼,目光卻有溫度。祂能感覺到她在看自己,於是在她的目光下慢慢感受著身體回溫。
女音算不上好聽,並不清脆婉轉,聲線還有點低。或許因為平和顯得有那麼點溫情,讓創世神感到一絲寬解。
「不舒服嗎?怎麼會。」
祂知道她的意思。神明之軀,怎麼會不舒服呢。
祂下意識對她說:「有點累。」
說完祂有點恍惚。
她好像也愣了一下,沒有出聲。然後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
「怎麼還和在幻霧之森里一樣。」
她從自己身邊站起,走幾步到祂跟前,彎下腰替坐在床邊的祂整理衣袍,從領口開始。體貼的舉動在特定的時候滿是安撫和慰藉的意味。
創世神皺眉。
如果祂在人前,這時候該跪倒一片,瑟瑟發抖地自咎和懺悔。
緊接著,祂小聲說別提那個地方。但語氣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
那雙手一下捧住祂的臉,像對待什麼稀世珍寶,易碎又貴重的寶物。
「哎呀,怎麼還一直撒嬌呢。」
不等祂反應,她已經側坐到祂一條腿上,手繞過祂肩膀,勉強搭在祂肩上捏了捏。
很輕的重量,像羽毛一樣,像隨時會飄走一樣。
創世神頓了頓,慢慢把頭埋進她肩頸。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
她身上沒有花香果香,也從沒有用香盒或香水。她身上只有很淡的體味,不是汗味或分泌物的味道,更像血肉和肌理透過皮囊散出來的那麼一點,只屬於她的味道。不貼緊了什麼也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