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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把傘而已,卻因為是梁幸均的東西,梁然不想失去。

青年說了一聲抱歉。

將傘傾向她。

梁然愣住,因為他半個肩膀已經落在雨中,雨點從他眉角滴落進了口罩。

梁然連忙踮腳將傘也偏向他。

他來接住,手指觸碰到她無名指,留下雨天裡唯一的一點溫熱。

梁然卻還沒有完全鬆開傘柄,因為看到手指上的一抹靛青色與玫瑰紅。交織的兩道顏色正順著傘骨流下,沾到了她與他手上。

原來他的傘上有顏料。

她鬆開手,接下自己的傘:「你是學畫的?」

他未答,用一種不解的視線回應。

梁然眼神示意他,他那把傘骨上滴淌下來的顏料。

風雨洶湧,他眼底是波瀾不驚的晦靜。

梁然明白了,他沒必要回答她的問題。

她似乎有些唐突,為剛才的相撞與此刻大雨中他的禮貌。

「剛才不好意思,謝謝你的棉簽。」

「不客氣。」

他撐著傘,轉身,利落消失在雨天裡。

……

停靠在路邊的快車打著雙閃,橙黃燈光在這陰冷的雨天,恰似一團帶著溫度的星火。

梁然坐上車,收好傘。

中年司機的不耐煩在隱忍下慢吞吞地抑制著。

梁然說:「不好意思師傅,讓你久等了。」

后座皮套上有意見簿與綁著線的簽字筆,梁然寫下串數字。

「如果後面被拍到了你就加這個微信聯繫我吧,謝謝你等這麼久。」

這倒讓司機有些不好意思了,語氣也寬和下來:「沒事,就等了幾分鐘。」

「觀瀾山是吧,您坐好。」

這一路都是大雨,但司機與梁然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梁然也偶爾回應,交談聲蓋過了窗外沒有溫度的雨聲。

這冰冷潮濕的三月天,好像忽然沒有那麼糟糕了。

回到家,梁然將傘撐放在陽台,走去衣帽間換了套衣服,正好接到林甄的電話。

他說著抱歉,沒有將她送到家。

梁然答著沒關係,隔著周全的禮數。

裝好筆記本,梁然泡了一杯白毫銀針。

等水溫下降的時刻,梁悅打來電話,問她到沒到家,又讓她就留在家裡休息。

「雨太大了,姐,你先別過來了,張姨陪著我呢。」梁悅笑:「班長拿來的卷子還有語文,我還想多做點題。」

梁然明白,梁悅是想讓她多休息。

她這一個星期都沒有睡過長覺。

「好,那你做題吧,我晚點過來。」

「等你來我估計都睡了,張姨和護工阿姨都在,你明天再來吧。」

梁然抿起唇,與梁悅會心一笑:「聽你的行了吧。」

掛了電話,茶水的溫度剛剛好。

梁然從前不愛喝茶,每次回家陪梁幸均時才喝。

她爸爸儒雅溫和,愛畫畫,愛白茶,愛偏遠雲村閒適的山水。

他喜歡雲村那個地方的清靜,一住就是好多年。

梁悅住校,周末回家有住家阿姨照顧,梁幸輝便在寒暑假回來陪梁悅,雲村是他常年的住所。

梁然畢業後就沒有再回懷城,梁幸均查出癌症後就想去調查那家顏料廠,當然不可能告訴梁然讓她擔心。

梁幸均也舉報過顏料廠,但監管部門來後查無所獲。

他搶救無效死亡那天,梁悅在滑輪賽上接到電話,直接衝出賽場與車流撞到一起。腿部嚴重的骨折剛做完手術,至少需要半年的恢復期。

杯中的熱茶一點點暖了身體。

梁然第一次嘗到清澈茶湯中的甘甜。

她為什麼從前品不出來茶香茶味?而現在,茶案的那一頭,再也沒有那道嗜茶的身影了。

回到臥室,梁然睡了一覺,卻做了一場噩夢。

夢裡梁幸均闖進顏料廠,被兇狠的一群人圍住。

她醒在梁幸均退無可退的瞬間。

睜開眼,窗外是濃稠的夜色,手機顯示才九點。

梁然大口地喘氣,失魂落魄,很久才下床。

補進的睡眠並沒有養好她的精神,身體與神經還是很疲憊很倦。

懨懨靸著拖鞋,梁然來到梁幸均的書房。

書籍與牆上的名家畫作在燈下清晰呈現,她安靜凝望很久,還是不想這樣放棄,又翻找起來。

她總覺得梁幸均會留下一些證據,那是她所了解的爸爸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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