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然微微一笑:「那我再充點錢。」
大魚問梁然要充多少,開始聊起充值送的優惠,說起這裡哪道菜好吃,哪個按摩師技法好……
梁然跟他聊著,知道了大魚是冬天跟的沈宗野,知道沈宗野喜歡他做的菜,知道他們和沈宗野住一個小區,沈宗野跟謝天明住一起,他們幾個則住旁邊的單元,每天大魚都會把做好的飯菜送到沈宗野那。
「你最拿手的是哪道菜啊?」
「自貢冷吃兔!我做兔子是一絕!」
「我也愛吃自貢菜,我愛吃那邊的豆花,但我沒吃過你說的兔子。」
「這簡單,嫂子想吃我隨時給你做。」
梁然托著下巴,卷翹的眼睫下是一雙微笑又期待的眼睛,這麼看著大魚,沒多久就問到了他們的住址,大魚都把門禁卡從鑰匙上摘下來給她一張。
沈宗野在七點的時候來了會所。
梁然和大魚在包房裡打撲克,李浩推門來叫他們過去吃飯,看向梁然時,那眼神似乎有點看好戲的意味,也不像最初那樣恭維了。
因為他接到的電話是謝天明交代他和雲肖去找幾個漂亮的小姐,今晚幫沈宗野開個大一點的套房過夜。
梁然進到一間K歌房裡。
藍紫相纏的燈光閃爍刺眼,音樂節奏激快又吵鬧,沙發上坐滿了一排人。
梁然看不真切。
但她知道沈宗野就在那裡。
燈光快速地掠過一張張面孔,閃爍和黑暗交替,誰是誰都看不清。
吵鬧的音樂聲,飯菜香混合著烈酒,幾個小弟那難聞的煙味……這一切對於梁然都是嶄新而陌生的。
她打開了燈。
藍紫妖光瞬間消失,白光徹底照亮包房,誰也沒料到梁然會突然開燈打破氛圍,雲肖幾個人都愣了。
沈宗野就坐在沙發上,他左右坐了五六個女人,裙子緊身又暴露,露出白皙的腿,個個畫著濃妝。
沈宗野那樣安然地坐在她們中間,在女人微愣的片刻,他眯眼睨了梁然一眼,很快就收回視線,抽出一支煙跟身邊的女人說話,任那雙做著艷麗美甲的手為他點菸。
梁然走到他身前,只看著沈宗野,話卻是對他左右兩個女人說的:「讓一下。」
兩個人覷沈宗野,沈宗野很淡定地抽著煙,女人只能相互看看對方,沒想得罪梁然,往旁邊挪了挪。
梁然坐到沈宗野身旁。
「你什麼意思?」
牆上的大屏播放著一首搖滾樂,領頭的黑人在一群美女中間歡快嘶喊歌詞。
沈宗野吸著煙,骨節勻稱的手指彈了下菸灰,恣意的神態那樣自然。他並沒有馬上回答梁然的問題,等音樂的高潮結束後他才似笑非笑地看梁然一眼,說:「你想問什麼?」
「我問你這些人是什麼意思?」
沈宗野嗤笑一聲,手掌落在身旁女人光滑的大腿上。
他那樣自然,梁然只覺得那根斷掉一節的拇指還是報應太小。
真是噁心啊。
沈宗野扯起薄唇笑了:「你這話問得有點意思,如果你不了解我,那就用眼睛好好看。」他的笑不達眼底,瞳孔只有一片冰冷的暗,「當然,我也不需要你了解。」
他扭頭朝身邊的女人說:「有點掃興,看看你們哄人的本事。」他的手臂搭在女人肩上。
女人開始彎腰拔開紅酒,拿來骰子,問沈宗野想要什麼賭注。
沈宗野笑得很愜意,跟女人玩起搖骰子,他頻頻贏,女人輸一次就解開上衣的一節綁帶,直到女人按著松松垮垮的衣服嬌嗔地說「要輸光了」,他才叼著煙笑,說換一個。
又有人坐到他身邊,接著跟他玩這個遊戲。
梁然坐在沈宗野左邊,燈光晃過這張挺立的側臉,他唇角的恣意那麼刺眼,一雙漆黑的眼睛也這樣肆無忌憚。
梁然盯著那根斷掉一節的拇指,在昏暗旖旎的燈光下垂下眼,恨意如一場暴風雪,不管她是閉上眼睛還是睜開眼,這場暴風雪始終都無法降落,也無法平息。
雲肖嘶吼著唱歌,李浩被那個輸得直喝酒的女人逗笑,大魚坐在角落裡啃骨頭,謝天明坐在靠門口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手機……
滿屋子烏煙瘴氣……
今天是2017年七月二十八號,梁然和陌生的一切打交道的一天,在這之前,她的世界從來都是乾淨又富麗。
她以為她能做得到。
在沈宗野吐出的菸草氣卷向梁然時,梁然再也受不了,起身大步走出包房的門。
她徑直衝向盡頭的洗手間,撞到人也說不出一句抱歉,任被撞的男人罵她「有病」。
梁然望著洗手台的鏡子,她此刻的樣子實在太失敗了。
說要報復的是她,可做不到低去塵埃里的也是她。
水流聲急促,水珠亂濺著洗手台。
包房裡都有衛生間,這裡的洗手間根本沒有人來,算是最安靜的地方。
沈宗野就站在門外,平靜的一雙眼睛望著梁然的背影。
她撐著洗手台,不知道是不是在哭,鏡子裡的模樣很崩潰,長發凌亂地遮著臉,他不太看得清鏡子裡的她是什麼樣子,水流聲嘩嘩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