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說那女人懷孕的時候他就在院子裡看到了那個男人,女人解釋過去了。
後面兒子生下來,女人就要他給一筆坐月子的錢,老萬有了兒子倒很爽快,當時給了很大一筆,但女人話里話外說錢不夠。老萬起了疑心,設了個局,才知道女人帶著小白臉要跑。
「老子不會給別人養兒子!敢騙我,她真是在找死!我弄死了她一家五口,還有那個野男人,還有那個娃娃。我親手弄死的,五十克冰,哈哈都沒哭幾聲。」因為激動,老萬喘息了好久,抬起獰笑的臉,沖沈宗野數手指,「七個人,七條人命。」
「真他媽晦氣,讓老子手上沾血。」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
無數次面對毒品的陰暗面,無數次接觸罪惡的亡命之徒,他從不敢鬆懈於這條隱蔽線上的一環一扣。他的眼底充斥著嗜血的興奮,仿佛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微微俯身離老萬更近,薄唇邊的笑都是讚許。
「看不出來我的老哥哥,死了就死了,你身體要緊。」
「可我沒有兒子。」老萬扭曲的笑容變得很痛苦,仿佛終於懂得了懺悔,「也許那真的是我的兒子,這些年我玩了那麼多女人都沒再有過孩子。」
沈宗野安慰他,想了想說:「別去想了,如果實在覺得有什麼機緣,找個會看的先生給超度吧,認到你名下,也攢點福報。」
老萬一愣,緊望沈宗野的眼神激動而雀躍,仿佛這真的是一個極好的方法。
可他忽然逐漸冷靜,笑了笑說無所謂,拿過氧氣瓶吸氧。
沈宗野不動聲色留意老萬的舉動。
老萬放下氧氣瓶,說回沈宗野:「董自新接受你了?」
「還沒有。」沈宗野挺無奈,「他家老太太的觀音像我倒是找到了,董老闆只是對我客氣了些,沒進度。」
「董自新這個人這麼多年藏得乾乾淨淨,他不會平白無故讓你一個陌生人知道他不乾淨。」老萬說:「等著吧,你只要讓他信任你,他會給你機會。」
「萬哥,那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沈宗野認真地問。
「什麼也不做。」老萬說:「我現在沒那麼大面子了,他能見你也算給了我臉面,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
「別這麼說,你的恩情我記心裡了。」
老萬笑:「那以後記得多給我燒紙。」
沈宗野多麼惋惜,同情。目光流連在老萬枯瘦的臉上,那麼不忍:「會有肝。源的。」
老萬不想接這句話,望著沈宗野,目光從頭掃到腳,不太贊同。
沈宗野的穿著沒什麼異常,跟往前的風格一樣。他今天穿一件條紋襯衫,絲滑的啞光緞包裹著噴鼓的肌肉,領口紐扣沒有系,露出泛著冷光的鉑金項鍊。因為周身難掩的冷戾,他看起來是十足的不好惹。
老萬說:「你穿這身不行,換個行頭吧。董自新那兒乾乾淨淨,身邊也都是乾淨人。」
沈宗野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萬哥你是我恩人。」
老萬笑笑。
姜義還沒取回醫院報告,沈宗野攙扶老萬起來活動,兩個人坐在陽台又聊了會兒董自新,直到姜義回來。
沈宗野起身要走。
老萬望著樓下車流穿梭,人來人往。那些人都健康地行走在陽光下,沒有疾病,渾身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忽然埋下脊樑哭了起來,暗啞的哭聲像兒童的嚎啕大哭。
沈宗野和姜義安慰了好久。老萬止不住這種哭泣,這種面對死亡的哭泣。
「我想活著,我還有那麼多錢,我還不到五十。」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想活,我不想死……」
……
從老萬那裡出來,沈宗野開車來到公司。
大魚端著新學的甜點想讓他嘗,沈宗野沒空招呼,接過盤子說:「天明呢?」
「在倉庫發貨呢,肖哥玩了個直通車,今天咱生意不錯。」
「讓他來見我。」
沈宗野回到他的辦公室,關掉了屋裡的監控。
手機上有新的消息提示,是梁然兩個小時前發的微信,他一直沒看。
Zahe:「你在忙嗎」
「寧城的秋天好早啊,今天好冷~」
「沈宗野,我來找你吧,你在公司嗎?」
這句話是梁然十幾分鐘前發來的。
沈宗野打開追蹤器的小程序,看清她今天所到的坐標,他眼底一片冷意,薄唇上卻掛著淡笑。
梁然去了向鄔道的那個紅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