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在警校的課上聽過的所有酷刑都在他身體上承受了一遍。
對沈宗野來說,這些刑罰都遠勝過給他注射毒品。
董自新一直沒有給他注射過毒,沈宗野能想到董自新有心留他,現在必須要拎清他的身份。
只要這一點存在,只要他熬過來,他就可以活下去。
這天,他們打開門,拖進來一個奄奄一息的青年。
青年垂著頭,渾身濃重的血腥,被男人捏起下巴時,沈宗野看見,是鄭雲深。
是通話時暴露了的鄭雲深,為了不被他們逼問出戰友,鄭雲深搶過槍朝自己開了一槍。
他的生命要走到了盡頭,可緝毒遠遠沒到盡頭。
他看著沈宗野,沈宗野看著他。
他們不約而同升起各自的厭惡。
沈宗野目光很興奮:「這麼恨我……這是條子?」
男人丟給他一把刀:「是,捅死他。」
鄭雲深撐著最後一口氣,是被注射了腎上腺素拖進來的,他早就已經不行了。
但是那把刀和他都被丟到沈宗野面前時,他還是搶先奪過了刀,狠狠刺進沈宗野腿上。
沈宗野痛得驚叫,他的聲音低啞痛苦,早被鐵釘不斷劃破,無法癒合的聲帶與喉腔痛到說不出話。
沈宗野根本沒有力量和鄭雲深搏鬥。
但在此刻,為了把戲演足,他拼了命地去和鄭雲深搶那把刀,身上千瘡百孔,熱燙的血無聲涌動。
鄭雲深終於出師了,他說:「你才是警察,我不是!」
搶奪的刀子割破他們的手掌,最後鄭雲深撲倒在沈宗野身上狠狠咬到沈宗野的耳朵,在沈宗野的肩頭咽了氣。
刀落了。
熱血流下了。
鄭雲深犧牲在他24歲的時候。
犧牲在沈宗野的肩膀上。
可是沈宗野必須推開他,惡狠狠地用最後的力氣踹他,捂著流血的耳朵。
他的眼裡只能有陰鷙的恨,不能流淚。
他眼底的猩紅滾燙都只能是因為耳朵的傷。
鄭雲深的死讓董自新暫時沒有再用更殘忍的酷刑折磨沈宗野。
沈宗野每天只是被被鐵鏈抽打。
他的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他脖子上的平安符被男人發現,男人冷冷來拽,還以為是個值錢的東西,一看是塊木頭嫌棄地丟開了。可穿著平安符的黑色皮繩還是在日復一日的折磨里變成單薄的細線,快要斷裂。
沈宗野用發抖的手指將黑色皮繩取下來,系成結。
他的左手只剩下完整的中指和食指,做這樣的動作太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皮繩再戴回脖子上,將平安符妥帖地藏進襯衫里。
身體好疼。
那些碎玻璃好像扎進了肌肉裡頭,他保持什麼姿勢都會痛。
夜晚來了。
狹小的鐵窗外能看到月亮。
一輪彎月映在窗戶外頭。
沈宗野想起梁然問他為什麼她的微信備註是月亮,想起她當時眼裡明媚的光。
她現在應該休息了吧。
今天是周幾啊?是周二,他大腦細細地數著他來這裡後看過的一個個晝夜,他都記在了腦子裡。
肋骨很疼。
膝蓋也疼。
沈宗野趴在地上,他會用血畫了一輪彎月。沒辦法,白天流的血太多了,地面上的總是乾淨不了。
他沾到血跡,顫抖的手指畫下一輪彎月,弧線漂亮,像這輪月的主人。
他抿起薄唇一笑,然後又小心擦掉,毀滅他思念梁然的痕跡。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可以看到窗外那輪月,就夠了。
……
第二十天。
第二十五天。
折磨還在持續,只是刑法有些變少了,但是沒有人會管沈宗野的死活。不知道是食道還是腹腔出血,他每天都會吐出鮮血,他身體裡的鐵釘和玻璃碎渣每時每刻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沈宗野找到了很好的辦法,想著梁然。
他去想他們在寧城初遇的樣子。
他去想梁然第一次主動吻他的樣子。
去想他們在南城第一次做。愛的時候。
只要想著梁然,這些疼和痛都會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