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腳裸都有那樣一圈癒合的傷痕,分明是鎖鏈啊。
他媽媽是寨子裡最冷清的一個人,氣質像梁然,像雪山高處的寂雪。寨子裡沒有人喜歡她。但她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她對他說「好好念書,知道嗎,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你是獨一無二的」。
他媽媽說「周周,媽媽愛你,我有一個秘密想等你長大跟你分享」。
他想起來了,她說過兩次她有一個秘密。
第一次是她和他聊起那樣漂亮的園林建築時,他問媽媽怎麼知道,媽媽說這是她的秘密。
第二次是她說她很愛他,希望他快些長大,用最好的學習成績走出這裡。
他生下來就很聰明,學習成績也很好,遠勝過了寨子裡所有的孩子。
可陳瀝周從來沒有思考過為什麼他的爸爸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卻能生出他智商這麼高的孩子。
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不是因為他爸爸的基因,是他媽媽優越的基因。
梁然好像知道他很痛苦。
她拍著他的背,聲音很輕:「我見過童習貞的照片,穿著很洋氣的裙子,她很漂亮。」
陳瀝周流下一行眼淚。
他沒見過他媽媽穿過洋氣的裙子,印象里她穿的都是褲子。
梁然還在輕輕拍著他的背。
陳瀝周藏起情緒,終於恢復到狀態里,低笑說:「洗好了去床上。」
他撿起地板上的衣服走出浴室。
梁然洗完澡回到臥室。
陳瀝周將她摟到懷裡,手臂緊緊將她圈住。
他們以往每一天做的都是戲,陳瀝周也不會這樣用力地抱她,這一刻他仿佛是尋求安慰的孩子,抱著她的手臂都有些顫抖。
梁然輕輕在陳瀝周耳邊說:「堅強一點,會過去的。」
「梁然,謝謝你……」
第二天看似沒有任何異常,只是陳瀝周在見到奶奶時腳步有些停頓。
梁然笑著喊「奶奶」。
陳瀝周才浮起笑,正常地和李富琴聊天。
中午時董自新忽然把梁然和陳瀝周叫過去,告訴他們晚上六點會舉辦訂婚儀式。
梁然怔住,意外地望向端坐在沙發上的董自新。
董自新神態極為自然:「我給你們訂了凌晨一點的機票去紐約。」
「爸爸?」陳瀝周也怔住,「我們不是明天中午舉辦儀式嗎?」
董自新睨了眼梁然,自然地轉動手上的茶杯:「我給你們算了風水,今天的好日子比較好。」
陳瀝周說太突然,他們什麼都沒準備好。
董自新笑著讓他們安心,一切自然有人替他們安排。
陳瀝周的堅持沒有作用,梁然和他一起回到了這棟樓里。
客廳里已經多了造型師和攝影師等人,訂婚禮服也全都送了過來。
李富琴笑著說禮服漂亮,給造型師等人發著紅包,又叮囑梁然安心聽董自新的:「瀝周爸爸也是為你們著想,他雖然做這個生意但本性不壞,他對我非常孝順,只要你和瀝周是真心的,他爸爸不會難為你的。」李富琴說別怕。
也許在她眼裡一個孝順的兒子品性再壞,也是值得被原諒的壞。
梁然接受不了李富琴這種思想。
眼前的老人是一個買賣人口的人,昨天老太太來到這裡,見到久違的陳瀝周,流著眼淚抱著孫子。
這個老人在抱著自己親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童習貞的父母也曾經那麼思念女兒,受著比她還痛苦的罪?
但梁然只是揚起笑,親昵地對老太太點頭:「我知道了,我聽奶奶的。」
她轉頭對陳瀝周笑:「瀝周,叔叔也是為我們考慮。」
她和陳瀝周開始試衣服,出來時,兩人看著鏡子裡互相微笑。
化妝師低頭擺出裝備時,他們才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眼裡都有些緊張和戒備。
訂婚提前了。
難道是因為警方被發現了,他們的計劃暴露了?
那沈宗野此刻在哪裡。
梁然心跳得更快,越來越緊張。
她在化妝師的配合下坐在鏡子前完成訂婚的妝面。
今天的氣氛是她來這裡這麼久看起來最輕鬆的一天。
陸續有進出的外人,化妝師的說笑聲,房間裡的音箱播放的舒緩音樂……除了窗外天氣不太好,是個陰天,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美好。
但越這樣美好,越是詭異。
梁然的心跳得很快,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沈宗野那天逃了。
他是為了她才逃的,他想救她。
但是訂婚儀式突然提前到今天了,連陳瀝周都是剛剛才得知。
這一切會不會跟沈宗野有關?
這兩天她都在想董自新為什麼沒有派人去抓沈宗野,是董自新沒對他們說實話,還是董自新真的暫時放過沈宗野了。或者,是董自新特意沒有抓捕沈宗野,想看沈宗野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