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從她口中聽到了「溫柔」「體貼」「細心」「強大」等一系列非常魔幻的詞彙。
這些詞居然能用來形容那個傢伙?
時戚對那個殘次品最大的印象就是沒有印象,自他誕生以來,前一任實驗體就被早早趕出了實驗室,鮮有人提及。
失敗品當然會被拋棄。
這是毋庸置疑的,無法違抗的。
但那個基因有缺陷的失敗者卻並不這麼認為,他攜帶著病毒主動感染人類,甚至還企圖將實驗室里的所有人拉去給他陪葬。
時戚在那場聲勢浩大的、針對他所計劃的蓄意謀殺里僥倖活了下來。
雖然他沒有死在實驗室里,還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自由,但這個世界已然千瘡百孔,滿目蒼夷,淪為人間煉獄。
更糟糕的是,被強制中斷的實驗不止害他身體變得畸形,更是導致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意識被封鎖了近三個月的時間。
在這期間他受盡了恥辱,被人類當成不會反抗的傻子玩弄,對他拳打腳踢,肆意取笑泄憤。
就連路過的喪屍都能大著膽子過來聞一聞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他。
大多數時間裡他都只能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地四處遊蕩,憑藉著身體殘存的進食本能,一天一天的,一點一點的,慢慢熬了過來。
正因如此,他才會寄人籬下,不得不依附於這樣一群弱小而虛偽的人類。
他向來錙銖必較,睚眥必報。
那些傷害過他的人類已經為他們曾經犯下的錯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而他現在要做的,除了找尋讓自己恢復正常的辦法以外,就只剩下一點——
找到那個既失敗又無能的傢伙。
然後,親手殺了他。
「時戚?」
身側傳來的呼喚拉回了他逐漸飄遠的神智。
時戚回神對上蘇梨擔憂的眼神,比思緒更快的是他的嗅覺,一聞到那股從吊墜里漫出來的氣味,他就本能的產生了排斥反應,順帶著對她也沒什麼好印象。
「你真的沒事了嗎?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時戚看著她,默然半晌,不確定地低聲喊了句:「……蘇梨?」
他原本是想通過她的反應試探這個他隱約有印象的名字是對是錯,卻不想她迎著自己的視線,緩緩張開了雙臂。
見時戚沒有別的動作,蘇梨反倒是疑惑地主動開口詢問道:「難道說……你不想要一個擁抱嗎?」
時戚眉睫一顫。
她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他默然無語地凝視著蘇梨的面容,她睜著圓圓的杏眼與他對視,像琉璃一樣清透的瞳孔里裝滿了不諳世事的天真。
她看上去真的很愚蠢。
所以時戚只沉默了幾秒,就微微笑著攬住了蘇梨的肩:「我需要的。」
「蘇梨。」他敷衍地虛虛擁著懷裡的少女,對於她別彆扭扭地想要換個姿勢的模樣視若無睹,「你平常就是這樣和你朋友相處的嗎?」
「時戚。」
她微蹙著眉頭,整張臉都湊到了時戚面前。
突然貼近的面龐讓時戚有些反應不及,聽見她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應了聲:「嗯?」
蘇梨神情認真,一字一句,聲音放的很緩:「現在我們也是朋友了。」
時戚微怔,看見她彎起嘴角,盛著滿眼的笑意慢慢擁住他。
她維持著那個彆扭的姿勢,高高地揚起手輕拍著他的背,嘴裡還在念念有詞:「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呢時戚……」
少女衣料底下的體溫和說話時的氣息都變得分外清晰,叫人難以忽視。
時戚有些不太自然地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將人推出自己懷裡後,他才盯著她的眼睛,低聲應了句:「……嗯。」
他才沒有心情不好。
「其實啊,我剛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想說了……」
四目相對之際,蘇梨率先開口,提起了新的話題。
時戚見她坐回了原位,稍稍放鬆了一些,他揚起唇角,熟練而又自然地戴上了一貫的笑容面具:「什麼?」
「你知道嗎?你們都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像太陽一樣,金燦燦的。」
蘇梨側著臉望向時戚,視線落在他那雙金瞳上,神情有些惘然,像是在透過他回憶著什麼。
「是嗎?」
時戚垂了垂眼睫,霎時間霜雪紛飛,旭日西沉,精緻的眉眼間透出幾分涼薄的笑意。
「那想必他也擁有「占卜」的能力,預料到會有危險發生,於是提前離開了。」
聽起來雖然是一番有理有據的猜測,但這明里暗裡地都在貶低對方——是一個遇到危險,會丟下她獨自逃命的傢伙。
按理說,他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不僅會惹得對方不高興,還有違自己一向替人著想的性格。
蘇梨從回憶里驚醒。
她咬著唇,小聲嘟噥:「才不是,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的……」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氣,臉也轉了回去,沒再主動開口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