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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鏽跡斑斑的鐵門被摔落的屍體砸出一個不規則的凹坑,喪屍張著血盆大口緊隨其後地飛撲過去,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工廠門口一片混亂。
前仆後繼的喪屍群在火焰、雷電里掙扎嘶吼,噼里啪啦的聲響與空氣里瀰漫的血腥味交匯在一起,異能者們神色戒備,彼此合作擊殺不斷往此地湧來的喪屍群。
除了工廠門口的主戰場,還有許多搖頭晃腦的喪屍在周邊遊蕩尋覓,不放過任何一個鮮活的食物。
「救命啊啊啊!」
瘦弱的低階異能者尖叫著被喪屍啃咬肩膀,劇烈的疼痛使得他不停掙扎,卻仍無濟於事,撼動不了分毫,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脖頸、下巴被面容醜陋恐怖的喪屍活生生撕扯、咀嚼。
鮮紅的血液從殘缺的皮肉中嘩啦啦地落下,像流動的溪水一樣順暢,導致他呼吸聲越來越微弱。
眼前發黑,絕望等死的低階異能放棄了掙扎,卻在昏沉的視線里看到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喪屍的後頸。
喪屍似乎沒有發現危險即將降臨,仍在吞食著口腔里塞滿的食物,直到腦袋被掰開,斷裂的舌頭和無法含住的碎肉便從它裂開的嘴巴里掉了出來。
被啃掉半張臉的低階異能者發不出任何聲音,短時間內大量失血,頸動脈也被咬斷,生命已然隨著鮮血一同流逝。
脖頸歪斜,支撐不住的腦袋開始下墜,一雙淡金色的眼瞳隨之映入他空泛黑沉的眼睛裡,直到黑霧瀰漫,再也無法睜開雙眼。
如果……能早一點得救就好了。
這是他死前的最後想法。
被死人冠以「救星」之名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蹲在兩具屍體前,懶散地扒拉著喪屍裂成兩半的腦袋,找尋到某個顏色奇異的固體,當糖果一樣塞進嘴裡咀嚼。
他穿著簡單的白T,頭髮稀疏,薄薄的一層白髮,面容一半完好無損,一半破裂不堪,像是一面破碎的鏡子,這一塊白皙,那一塊裂隙,整張臉極不協調。
當他吞下喪屍的晶核,臉上一處裂隙有了癒合的徵兆。
周邊的異能者還未結束與喪屍的搏鬥廝殺,但他無精打采地垂著眼瞼,神情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喪失了感知能力,對周遭事物充耳不聞,與混亂危險的環境形成了極大反差,彰顯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無論是人類的新鮮血肉,還是進階喪屍腦內的晶核都讓他提不起勁,沒有一點興趣。
這些天他已經重複太多次這樣的步驟了。
為了治癒身上那些在實驗中感染喪屍病毒的傷口,他已經吞食了很多晶核,殺害的喪屍比正常異能者還要多。
對常人來說感染即死的喪屍病毒,在他身上的具體表現卻只是抑制了身體的痊癒系統,導致傷口癒合得很慢。
雖說人類是飽腹的口糧,但奪取喪屍性命這件事對他而言一樣輕而易舉,沒有負擔,也沒有任何顧忌,破爛的軀體在這段時日裡慢慢恢復原狀。
縈繞在耳畔的慘叫與嘶吼聲像是單調循環的背景音樂,枯燥而無聊。
直到——
他在混亂腥臭的山林中嗅到了那股與眾不同的氣味。
***
稀疏的枯木轟然倒下,讓本就荒涼貧瘠的深林顯得越發蕭條。
猙獰呆滯的喪屍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危險,呆頭呆腦地聚集在一起,即便身體饞得直流口水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但又捨不得那些新鮮美味的食物,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駐留在原地打轉。
然而這離奇的一幕遠遠不及前方景象來的詭異。
純白的T恤被鮮血染成了殷紅色,面容詭異的白髮少年提著扭曲變形的脖子,像拽著一隻破爛的玩偶,輕鬆懶慢地拖行著異能者的屍體。
他的衣擺還在往下滴血,地面淅淅瀝瀝地匯聚成一道紅色小河。
「怪物!他就是個怪物!」
「大家後退!小心!這種類人怪物看上去比喪屍聰明很多——」
原以為突然出現的少年是特意趕來援助的高階強者,他們迫不及待地向他尋求幫助,卻不知為何惹惱了他,反倒是引火燒身。
「怪物?」
凜冽的風刃能輕易斬斷兩側高壯的樹木,卻無法割開少年纖薄的四肢,只能看見他那蒼白的肌膚上滲出點點赤紅,皮膚像被細線勒過一般露出內里鮮嫩的血肉,如一片徐徐盛開的花苞。
少年好似感覺不到疼痛,鮮血淋漓,皮開肉綻,他那張極為詭異的面龐上卻只有毫不在意的漠然。
「太吵了。」
提著屍體的手越收越緊,蒼白的指骨穿透了斷裂的脖頸,粘稠的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手指。
被嚇得失聲的異能者們下意識地想要逃跑,卻被地底冒出的藤蔓牢牢捆住四肢,動彈不得。
枝條在他身後翻滾,像無數根綠色的觸手般沿著地面瘋狂生長,一瞬間鋪滿了所有縫隙。
渾身是血的白髮少年步伐輕快地走到那些攔路影響自己行進的屍體面前,他們已不再吵鬧,全都沒了聲息。
「我是怪物?」
他低垂著眼瞼,淡金色的眼瞳矇上一層淺灰色陰影,惡意從中滲透,幾乎要腐爛他的雙眼,只餘下毫不掩飾的嫌惡。
「不,不對,你們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