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骨骼打架的聲音伴隨著青年粗重的呼吸聲同時響起,冰涼的觸感沿著蘇梨頸肩一側疾速蔓延——剛剛還站在滑冰場門口的青年此時已來到了她身旁。
蘇梨看著對方布滿傷痕血痂的手臂,抿著唇,眼圈微微泛紅,確定了他的身份:「朝陽……」
沉默寡言的青年機械地慢慢轉頭,聲帶像被撕扯過一樣,只發出短促沙啞的兩個音節:「不……要。」
蘇梨眼睛紅紅地看著他,聲音有些哽咽:「不要什麼?」
下一秒,蘇梨被青年粗暴地攬入懷中,各種奇怪的氣味隨之撲鼻而來,但蘇梨心裡只覺得難過,抬手想要輕拍他的後背給予寬慰:「沒事了沒事了,以後我們每天都待在一起……」
站在蘇梨身後的女生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擰過腦袋,長長的馬尾幾乎快要垂地,漆黑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像護崽一樣阻攔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不要傷害她。
生命垂危的喪屍王在臨死前最想保護的只是一個人類。
雖然她也認為這個人類非常可愛,值得保護就是了。
完全看不見眼白的女生眨了眨黑洞洞的眼睛,無聲地咧嘴笑了幾下,面容詭異,但非常配合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表示自己並不會傷害她。
核心遭受重創的青年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即便重來一次,它依然還是會選擇和那個怪物交戰,他們生來就註定無法共存,勝者為王,敗者毀滅,這是很正常的生存法則。
他只是有一點……捨不得他。
很想見她一面。
青年喉腔里滿是污血。每發出一個字音都如鈍刀割肉般凌遲著腫脹的喉嚨。
「蘇……梨。」
好開心。
淡金色的眼眸泛起層層漣漪,軟化了青年一貫冷硬漠然的眉眼,浮現出些微輕淺的,極難察覺到的笑意。
「蘇……梨。」
他用力抱緊懷裡的少女,不敢用骯髒的嘴巴去親吻乾淨的她,只是僵硬地撕扯著快要腐爛的喉嚨,一字一頓地訴說道。
「好。喜、歡。」
蘇梨滿眼熱淚。單純因重逢而哽咽
落淚:「……我也是。」
杵在一旁的女生扶著歪斜的腦袋快步走近,不想再聽喪屍王講廢話了。
真是的,怎麼還害她哭了。
沉浸在感傷中的蘇梨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在無知無覺的狀態中陷入了昏睡。
青年顫動的眉睫停滯在她昏睡過去的面容上,歪曲的手指留戀地勾住一片衣角,在沉默的對峙中慢慢鬆開染上指節溫度的布料。
面容恐怖與女鬼無異的女生動作小心地環抱著昏迷的少女安置在長椅上躺好,一扭頭就看到生命跡象微弱的喪屍王正蹲在椅子前給她梳理亂了的長髮,頓時氣得直跳腳。
「不許你再碰她了!」
女生的聲音非常尖銳,像碎玻璃一樣攏作一團,聽起來尤為刺耳。
喪屍王充耳不聞,仍執拗地整理少女垂落至長椅上的黑髮,殘破的十指呈現出衰敗的焦黑色,半個身軀幾乎都貼在地面上。
好喜歡蘇梨。
好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可是、可是……
漆黑的線條順著女生空洞的眼眶往外延伸拓展,密密麻麻的黑線瞬間鋪滿她的全身,繼而如奔流的潮水紛紛湧向青年血肉消融的軀體。
他好像……有點後悔了。
吞食聲中夾雜著模糊不清的氣音,似痛苦的掙扎,似不甘的嘶吼,青年淡金色的眼眸漸漸褪去原有的光澤,只餘一片黑壓壓的沉寂。
……再也看不到她了。
曾短暫升起過的朝陽於此時落入了無邊的黑暗。
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響,女生加快了吞噬進度,一隻手徑直伸進破爛的軀體裡搜尋核心,另一隻手則來回撫摸蘇梨的腦袋。
「好可惜夏梨,不能和你多聊聊天了,我得馬上走了……」
臉上幾乎看不見五官的女生發出毫無感情起伏的碎碎念,配上周身蠕動的黑線和滿地流淌的血液,這一幕顯得十分荒誕離奇。
好在現場唯一一位觀眾已經安穩睡著了。
「下次再見了夏梨!」
察覺到危險的氣息逐漸逼近,顧不上敘舊,匆忙取走喪屍王的晶核,便裹著跳動的核心飛速從人類身體裡脫離抽出,化作一道粘稠的黑影融入貧瘠的地面。
刷的一聲,如刀片般尖利的風刃猛然扎在黑影的末端,整個地面都響起了滋滋的嘶鳴聲。
尖銳的邊緣堪比灼燒的火焰,嵌入的傷害越來越高,將黑影限制在地面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