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黑色面罩的男人依然是毫無波動地佇立在原地,他抬了抬手腕,露出腕間的手環,黑色皮質手套在手環中心輕點,滴的一聲輕響,整個手環邊緣亮起一圈紅光。
「被選為此次任務實驗者,需要進行登記。」
他平淡的聲音宛如一潭死水,眼裡也沒有任何波瀾,看上去像是被格式化的機器人,透著一股非人生物的冷感。
傅斯遇不著痕跡地斂了下眉梢,垂眼去看蘇梨,她顯然沒有聽懂對方的話,睜著圓圓的杏眼,臉上滿是置身事外的茫然。
他沉默著伸出手,食指輕叩,兩個手環同時發出滴滴滴的響聲,隨後負責錄入的手環閃爍著光點,從左至右,是一道清晰的信息錄入進度條。
蘇梨有些訝異地看了眼傅斯遇,沒想到他不僅知道手環的作用還能極為熟練的進行操作。
響聲漸滅,她聽見冬暮平直的聲線再度冷冰冰地傳出。
「名字。」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卻讓互相知曉對方名字的蘇梨感到極為古怪,他這也是在假裝不認識嗎?
沒等蘇梨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答覆,傅斯遇已經先行開口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旋即側過身,指尖滑過她的臉側,勾起一縷長發順至耳後,若有若無的觸感,在感官上延伸出一點細微的熱意。
蘇梨後知後覺,耳根染上一層淡粉。
「謝謝配合。」
例行完公事,他毫無起伏地說完感謝的客套話,轉而退到一旁,安靜地繼續充當二樓門神。
傅斯遇領著蘇梨大步下樓,兩人緊密相伴的身影很快就穿過人群,消失在了一樓大廳。
聒噪的喧譁聲時不時會從樓下傳至耳畔,擁擠的人群相較於一開始有所減少,但基數擺在那,此時仍是人來人往的吵鬧。
冬暮眼神空泛地望著前方,手指無意識地觸碰著手腕處的手環,輕微的滴滴聲不斷響起,但他像喪失了聽力一般對此沒有半點反饋,只是無動於衷地任由手環報錯提醒。
***
回基地的路上依然是暴雨如注,昏沉陰暗的天氣里唯有肆虐的冷風呼嘯而至,即便被護在身前,但周身或多或少還是會浸染著些許寒意。
傅斯遇先是帶著蘇梨回房間換了身衣服驅散寒氣,隨後送她去往休息室看書打發時間,臨走前特意遞給她一杯熱水,叮囑她記得吃飯,好好休息別亂跑。
除了中午去食堂就餐外,蘇梨和之前一樣基本都窩在休息室里沒有離開,安穩閒適地度過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原本因看見舊人而紛亂的心緒也在獨自一人的環境中漸漸平緩下來,有了自主調節思考對策的時間,她也不用時刻感到驚慌失措了。
臨近晚上,蘇梨才等到出去了一整天的傅斯遇,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外套浸著濕氣,平整的衣領多了幾分褶皺,眉宇間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鬱氣,
當他看見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注視自己的蘇梨時,疲睏的面容瞬時泛起淺淺的笑意。
「傅隊長,你回來啦。」
蘇梨輕聲喚他,長長的黑髮堆積在她頸肩、胸前,襯得她那張白淨的小臉越發稚嫩妍麗,明亮的燈光落進她烏黑的杏眼,在清湛的眸底灑落一片燦爛的星辰。
傅斯遇動作一頓,緩慢帶上大門,隔了幾秒,他才恍然回神應聲:「……嗯。」
他望向蘇梨那雙始終注視他的眼睛,唇邊勾起一點微小的弧度,俊朗的眉眼如同搖曳的雪松,頃刻間消融了一整個冬末的積雪。
「我回來了。」
他咬字輕慢,一字一句回應。
傅斯遇隨手拍落肩上殘留的雨珠,一邊往客廳里走,一邊隨口詢問道:「在等我?」
「嗯……有件事,我想了一下……」蘇梨半張臉都埋進了膝間,只露出一雙忐忑眨動的眼睛,聲音也慢吞吞的,似乎在思索著措辭,「感覺還是得跟傅隊長說一聲比較好……」
傅斯遇隱約猜到了她要說的事,神情溫和而頗有耐心地緩聲問道:「什麼事?」
「就是……」
「其實、其實今天那個……負責給我檢查的醫生,他是我以前認識的人。」
蘇梨感到一陣難言的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自己的發尾。
「他叫賀川。」
「遇到傅隊長之前,我就是……被關在那裡。」
隨著蘇梨話音落下,整個客廳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