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倒不擔心。」露絲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起了很多往事。你知道,我是在帝都附近的一家孤兒院長大的。在那個時候,我很喜歡幻想我的父親和母親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又是因為什麼才拋棄了我。是故意嗎,是意外嗎?」
「孤兒院的小孩之間也經常會談論這些幻想,有時還會因為取笑彼此的幻想而打架、吵嘴。直到我十歲那年,有一個人把『家』這個概念從我的幻想里拉進了現實。」她臉上露出一種溫暖又懷念的笑意,「收養我的時候,她已經很老了,只有一雙手和腦子還是那麼靈活。她是帝都城郊遠近聞名的鍊金匠人,矮矮的,胖胖的,很愛笑。」
「我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走進家裡時的那種感受,陽光從水晶窗里照進來,把白色繡花的棉布窗簾曬得暖融融的。桌上的曲奇點心上有白色的鹽粒和砂糖粒,吃起來又甜又香,是我整個童年裡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坐下之後,她給了我一塊太妃糖,又看了看我的手,讓我叫她奶奶,說我適合跟著她學手藝。」
「我沒法討厭布蘭奇夫人,因為她看我的眼神,和奶奶一模一樣。」露絲的眼神里滿是懷念,看得李侑歡也有些心裡發酸,「奶奶去世之後,我就離開了帝都,四處找活、跑傭兵任務。有時路過帝都,時間寬裕的話,我就會回一趟我們一起住的那個小屋。我會烤一鍋曲奇,帶著一小碟太妃糖去她的墓前,給她講講我最近都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事。」
「這就是我對家人的全部回憶,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露絲道,「所以,我本來已經不會像那個孤兒院的小女孩一樣去想像我的家是什麼樣子了。可是,它就在我已經完全不需要的時候,突然把這種離奇的答案又塞在了我面前。」
「所以昨晚我一直在想,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家人。是養我長大、教我安身立命的奶奶才是我的家人,還是布蘭奇夫人告知我的那些血緣上的家人才是我的家人?或許都是,又或許都不是。我真的擁有過家人嗎?還是那短暫的幾年溫情,其實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就像布蘭奇夫人將尤蘭達視為她的女兒一樣,我想你的奶奶也一定曾經將你當成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家人。」李侑歡想起自己早亡的父母,頗為感嘆地握住了露絲的手。
溫暖的熱源透過皮膚傳過來,露絲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呼出一口氣:「如果我們還能回帝都,我一定帶你們去我家裡坐坐,嘗嘗我跟著奶奶學的曲奇做法。」
「一定!」李侑歡重重地點了點頭。
吃過早飯後,她獨自去找了一趟布蘭奇夫人。
李侑歡這次找布蘭奇夫人並不是為了詢問露絲的事情,而是想要探聽一下關於權杖寶石的消息。根據之前露絲所說的城主身世,她已經能夠大概確定權杖寶石就是雪妖族丟失的鍊金碎片了。接下來,就是要看看怎麼才能近距離確認一下,以及怎麼找到除了權杖寶石外第二塊寶石的下落。
「早啊,魔法師小姑娘!睡得還習慣嗎?我讓波琳給你們送了莊園裡常吃的早餐,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布蘭奇夫人看上去對李侑歡的來訪並不驚訝,笑眯眯地詢問她住得是否舒適。
「謝謝您的體貼,一切都很好。」李侑歡也配合地笑了笑,「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談一件事。」
「這樣嗎?」布蘭奇夫人從侍女的手中接過茶壺,堅持親手給李侑歡倒了茶,又示意所有的侍女都退出房間。
「與其說是談事情,不如說,你還能需要我這個老太太幫你做些什麼事吧。」她將茶杯輕而穩地放到了李侑歡的面前,又給自己斟上了香氣馥郁的紅茶。
「只要你能夠保證露絲的安危,無論是搶鬥獸或是什麼別的事情,我都會盡力幫助你們的。你知道的,這件事,現在也只有你能做得到。」她講話的速度不快,語氣卻很沉著堅定,講出的話也十分直白,透露出一種波瀾不驚的底氣。
李侑歡有點驚訝於她的直入主題,旋即也笑了起來。她喜歡直來直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