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回想起昨晚白裙慘然的她,回道:「是白色的裙子,真的不是姐姐嗎?」
他的目光流淌著溫柔的情愫,將她包裹在內,溫嶠像是有此所料般,點了點頭:「那你肯定看錯了,我的睡裙不是白色的哦。」
白凌做投降狀,從善如流地改口:「那是我看錯了,我的錯。」
說著,他又向前一步,小拇指微微蹭著她的,在沒有受到抗拒後得寸進尺地勾住她的指節,像是撒嬌的貓兒。
「姐姐對容府熟悉嗎?能帶我逛一下嗎?」
這話說得著實怪異,她也是客,如何能對容府熟悉呢?溫嶠想了想,說:「我對容府並無多少了解,可以和你一同逛逛。」
白凌勾唇,繼續維持著似有似無的親昵的肢體動作,嗓音溫順:「好的,姐姐。」
二人沿著這條路向前慢悠悠地走,時不時交談幾句,古樸的宅院在這種陰霾日子有些沉悶,但空氣卻是清新的混雜著泥土青草的味道。
溫嶠總覺得這條路越走越眼熟。
「好像又到了我第一日誤打誤撞來的院子。」
她輕聲說道,可話音落下沒有半點回應,不知不覺中身後那人淺淡的腳步聲、指腹柔柔的觸感都消失了,面前是一如初見的拱門,身後是鬱鬱蔥蔥的小道。
每次來到這裡必有怪事。
溫嶠邁步進入院中,一切陳設一如既往,那碧到發黑的潭,形容怪異的建築,和一陣不即不離的陰風。
白凌眸光冷漠地盯著面前這堵牆。
就在眨眼間溫嶠便不見了,徒留他一人立於街道,白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此地有古怪。
剎那間,好似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從四周傳來,帶著尖銳的嬉笑刺入他的耳,白凌回頭一看,才發現身後已擠滿了紙人。
這些紙人畫著鮮艷誇張的笑,用支架做的身軀在他回首的一瞬間立在原地,保持著想他伸手的姿勢。
千千萬隻手朝他伸來又僵硬地停頓,再遲一秒他就要被它們抓住了。
身後又傳來陣陣腳步聲。
他現下才聽清楚,這不是什麼腳步聲,而是類似於木棍支在地上發出的「蹬噠」的聲響,就像是沒有主人的拐杖在獨自敲著地面。
他若回頭,面前的紙人就要將他淹沒;他不回頭,身後的紙人即將觸及他的肩膀。
在苑內的溫嶠不清楚白凌的行蹤也不願回頭去尋他,她走進了這間裝置典雅的書房。
這潭子壓陣著夫人的一縷魄,說明此處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住所,老太太嚴防死守不肯她見容卿,不知此地是否有些線索。
若是因出了人命而搬離此苑,陰氣聚集引發詭異,倒也不是不能解釋。
她看著面前窗明几淨的房間,書卷上留著雋永的字跡,室內一片整潔,書架上的書籍按照分類整理得一目了然,桌椅上不沾染半點灰塵。
這主人是個細緻又愛乾淨的。
她垂首睨一眼硯台。
這書房……絕對有人在使用,不知是死去的夫人呢,還是久淡於人前的容卿呢?
書房內僅她一人,溫嶠便大膽起來,將壓在鎮紙石下的宣紙抽出來,看著上面寫的詞句。
「仍待五日,即見卿卿,喜勝難言,唯願此心與共,朝朝暮暮。」
「卿卿」?
是容卿的「卿」,還是夫妻間對妻子的愛稱?
溫嶠還想往下翻,就在此時有一滴墨從空中墜落,她能瞧見一黑影從上面滴到宣紙上,濺出一團污漬。這滴墨水距離她的眼不過三五厘米。
她抬頭看,就見書案正上方的屋頂處掛著一隻狼毫。
那狼毫尖是濕濡的,方才的墨水就是從那裡滴落下來的。
怎麼……難道方才有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此處寫字,惱怒她擾了它?
溫嶠不敢再看,將宣紙規規整整地鋪在鎮紙石下。
畢竟她是個怕鬼的道土,與其惹惱鬼魂,不如在沒碰面的時候就把對方滅了。
耳邊好像又有一聲輕笑。
等等,她為什麼要說「又」?
溫嶠後退幾步站在一旁,擺出一副安靜的模樣,看樣子是想圍觀它寫字。
可無論是狼毫,還是宣紙,都再沒了半點動靜。
溫嶠搖著頭嘆息一聲,剛想朝書房門口走去,便發現了一絲不同尋常。
誠然,此地陰氣太重。
她原以為這般濃郁的陰氣是因為夫人慘死化作鬼中厲鬼的原因,現下看看,又好像並非如此。
人在陰氣重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有些頭暈胸悶的難受,但是目前的她還沒意識到這點。
她看著書房內的陳設。
夫人丟了一魂,那麼她這隻鬼要麼失憶要麼痴傻,哪裡會待在這個書房讀書習字呢?
溫嶠將門窗關好,在屋內點了根白蠟。
陽光還是會透過些許的縫隙進入屋內的,但這無傷大雅,如果對方願意的話——
白蠟燭光照耀下,她看見有一抹陰影出現在了離她一步之遙的對面。
有鬼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