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慣對方總要帶刺挑釁的語氣,玉池微面不改色,如今心中沒了牽絆也不再忍氣吞聲:「好過你一事無成。」
這便是指他符劍雙修,到最後卻是使哪種法子都鬥不過他。
兩個徒弟當著自己的面話里話外爭鋒相對,隋闕也無半點沒將一碗水端平導致現下局面的愧疚,令他二人即刻出發一同下山去尋,莫要再像心智未成的孩童一般鬥嘴。
施引山被玉池微傷了多處,雖有靈池護著,卻也只是吊了口命,依舊虛弱萬分,光是直端端站在這,都有幾分強撐的意味,尤其是腳踝被冰柱捅穿的地方,刺痛不已。
這與玉池微一同下山做任務,自是意見頗深。
似是料到他會提出異議,尚未待他開口,隋闕接著道:
「引山此番傷及內里,僅靠靈力修復無濟於事,同樣也需此物煉作丹藥輔佐。」言說著,隋闕轉頭看向玉池微,「……這也是你受懲的另一項。」
聞言,玉池微忙拱手塌下腰行禮,「徒兒明白。」
隋闕抬手輕撫上他柔軟的發頂,並未將視線轉落於施引山身上,「身為門內師兄,無論你二人之間有何糾葛,都理應諾下此事。」
「待回到宗門,如若仍念著結契之事,再論也不遲。」
此話一出,施引山再無任何理由回絕,心中千般萬般不願,也只能出聲應下。
隋闕抬腳離開,又給兩人留下面面相覷的空間,如今已到相看兩厭的地步,結果還要一同下山辦事。
施引山鎖在靈池時放下的狠話現下成了笑話,若是真叫他再與玉池微打上一打,那自然還是打不過的。
好在玉池微素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施引山安安穩穩沒惹是生非,他也懶得計較對方先前說過什麼,自顧自進屋收拾下山所需。
施引山心裡彆扭得緊,在院中又站了會兒,才不情不願地跟著進屋。
當時留下信急著跑路,繪符用的符紙硃砂一樣沒拿,以當下他的身體狀況,貼身近戰的勝算幾近為零,遇上危機時刻若想保命,這些東西是萬萬不可缺少。
玉池微帶了些丹藥和靈石,下意識去拿沉雁時伸手卻只摸到空落落的劍鞘。
短暫的愣神過後,又從柜子里翻出那把捅進施引山胸膛的陳年舊劍。
那把劍是原先他們還未搬進天衍居時屋子裡便有的,品質不算好,更遑論趁手,劍柄磨損得尤為厲害,勉強可使的地步。
施引山整理好符紙,轉身瞧見他將劍背負在身後,看上去莫名分外憋屈,當即心情大好。
他眼裡直射過來欠嗖嗖的目光玉池微無論如何也難以忽視,火星子濺到身上般灼痛。
胸中氣悶,只覺得此人當真無藥可救,做錯事全然不知悔。
背著劍和包袱擦肩而過時,他出聲道:「分開行事。」事到如今,他也實在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面對施引山。
合上門前,自身後傳來一句滿不在乎的冷哼,
「正合我意。」
若不是他身體尚未恢復,他定要將先前所遭受的痛楚千百倍還於玉池微,叫他安安生生與對方和諧相處?痴人說夢。
紮緊腰間布兜的繫繩,在屋裡悠閒自得地轉悠了陣,約摸玉池微當已走遠,這才後腳出門。
哪知出師不利,時運不濟。
他方出天蠶宗於整座山頭布下的堪稱遮天蔽日的結界,便被半山腰半成精的兇殘野狼纏上。
這野狼並非凡間尋常之物,受天蠶宗常年庇佑,本性不改,依據周遭環境變化,結出修為內丹後能夠遁地而行。
攻擊力較弱,勝在數量多,耐揍頑強。
施引山暗罵了句「晦氣」,一出門便碰上這難纏的玩意。
緩步往後退,以免打草驚蛇引出更多正沉睡於土面以下的狼群,施引山從懷中掏出符紙,指尖捻了硃砂,關鍵時刻手腕卻不受控地顫個不停,怎麼也畫不出完整有效的符籙來。
「真是見了鬼了。」
他左手強硬握著右手手腕,想要遏制抖動,可惜依舊無濟於事。
接連幾張符紙落葉般飄飄蕩蕩滑落在地,這些個野狼居住在此已久,早生了雙察言觀色的眼睛,若是有能在天蠶宗叫上名的師兄路過,睡在地下眼皮子都不會抬。
見施引山忙活半晌只會虛張聲勢,越來越多的狼只從泥地里冒出頭,泛著幽幽綠光的眼直勾勾盯著他,隨時準備將他拆吃入腹。
等一顆顆狼腦袋雨後春筍般湧現,施引山這才發覺自己竟是直接闖入了狼群中心地帶,如今四周的路都堵死,退無可退。
情急之下,忽而一把劍蹭著後腦勺「嗖」地竄出,驚得他險些以為要被劃破了頭。
平復心跳間看那把劍懸於半空發出幾聲錚鳴,倏地自最原先的那把幻化出數多分身,層層疊疊圍繞起來布成劍陣,直衝那些瘦骨嶙峋的腦袋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