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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施引山所料,此日過後,玉池微果真又恢復二人鬧得撕破臉時的態度,許是他行徑實在傷了那內心脆弱之人。
玉池微無論對上何人都冷著張臉,徹頭徹尾將自己裹起來,不再對任何人袒露心扉。
施引山進不去玉池微的房門,不免有些焦急,無奈之下使起旁的歪門邪道。
他翻出一塊質地細膩的岫玉,照著玉池微的模樣雕刻了個不足巴掌大的小人,注入一縷靈識,那小人便活了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從他掌心蹦噠起來,繞著桌子來回跑了幾圈。
施引山十分滿意小人的精氣神,用指尖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腦袋,小人也不生氣,伸出兩隻短短的胳膊抱住他的手指蹭了蹭。
心下不由感慨,若是玉池微有這小人一半聽話乖巧,當初好生跟他說幾句軟話,說不準他也就鬆口答應助他修成無情道,何苦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玉石小人毫不怕人,對賦予它生命的施引山天生有依賴之意。
它艱難地順著他指尖往上爬,施引山怕它一不小心跌下去粉身碎骨,平白耗費雕它的心思,連忙拎著它一條小腿放回桌上去。
哪知挨著桌子沒站穩,小人反而搖搖晃晃一屁股坐倒下去,磕著桌面發出一聲極輕的脆響,施引山嚇了一跳,連忙將它翻來覆去查看幾遍,還好沒出現裂紋。
小傢伙性子鬧騰,感知到主人的緊張,抱起他的手指往嘴巴里送,但嘴巴的那塊玉石施引山並沒有給它細緻刻出來,指尖戳上去硬邦邦的,怎麼也塞不進去。
它這虎頭虎腦的模樣逗樂了施引山:「你這小傢伙倒是有意思,什麼東西先往嘴裡塞。」
小人歪著腦袋聽他講話,眼底鋪著層淡淡的青綠色,像是在眨眼。
回歸正事,施引山一本正經道:
「循著這條金線過去,代我看看那間屋子的主人在做什麼。」頓了頓,他叮囑道,「莫要讓他瞧見你。」
施引山打了個響指,一道金線略略懸空著漂浮在地面上方,指引著前往玉池微住處的道路。
小人溫順點頭,任由施引山捧著它落下去,甫一挨著地,連聲招呼不打,匆匆跑出去。
……
玉池微閉門數日,誰也不見。
他連著幾日都未入睡,白日裡鑽研卷宗上記錄的那些時間悠久長遠的術法,夜間盤腿坐在榻上,入定修行。
隋闕自那日過後沒有召見過他,性情大變的師尊宛若只是他睡著時做的一場噩夢。
經此一遭,他只知,自己需得不斷突破境界,最好是真正成了那天下第一,能夠取代當年殷鍾郁的地位才好。
並不為任何人,他如若自身都難保,談何情深意切。
靜下來,一闔眼,施引山近在咫尺的眉眼深深刻入腦海,他沒由來得一陣心酸。
倘若他修為低於施引山,毋庸置疑,那人定會對他做出更為過分的事。
他不明白對方這樣對他的緣由。
因他是這世間難尋的雙修聖器,不甘心就此放手?
對他余情未了,情難自禁?
可無論出於怎樣的緣由,施引山都無權那樣待他。
他是天蠶宗數年劍修榜首的二師兄,他為修道所付出的心血,不允他叫人如此輕賤。
緩緩平息丹田內如他心緒一般不寧的靈力,玉池微睜開眼,眼下圍著一圈較為顯眼的青。
脊背微微汗濕,柔順烏黑的長髮垂落在臉頰兩邊。
他捏了捏眉心緩解頭痛,起身去桌邊倒了杯茶水喝下。
方才練得術法會使渾身燥熱難耐,胸中似燃著團火,一杯涼透的茶水灌進去,才算降了降火氣。
放下茶杯的一瞬,玉池微餘光捕捉到一隻小小的身影,那小東西速度極快,眨眼的功夫便不知鑽進了哪裡。
不知何物,玉池微皺起眉,放亮了眼睛繞著屋子到處走了走,各個狹窄角落都沒放過,一一搜尋過去。
最後,在那隻叫施引山磕掉了一角的花瓶里,發現了那擅自闖入的小傢伙。
玉池微神色微動,拿起花瓶輕晃了晃,裡邊跟著傳來「叮叮咣咣」的清脆聲響,再晃了晃,聲響消失了。
他透過瓶口往裡看去,一隻巴掌大小,長得與他十分相似的小人牢牢扒在瓶壁上,姿勢看上去格外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