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嘆息,一邊拉開了帘子,離開了沉悶的馬車。下車前,他分明見到了容適臉色驟然變冷,看來外人的話,他還是聽得進去的,也有將皇奶奶放在心上。
太子從馬車上下來,步至亭內,各家弟子紛紛上前拜會。太子見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便也拱手以禮示意。
「今日邀請各位來到百花亭,不過是賞花作詩,聊聊風雅趣事,大可免了平日那些俗禮,隨意便好。」
其他人聽聞,紛紛應和,讚嘆太子附庸風雅。
這時,太子的皇家馬車上又走下來一個人,年歲不大,相貌比自詡京都美男子的太子還要俊上三分,只是面色陰冷,眼底似乎裝不下人。
再瞧一眼,他手裡分明捧著一隻貓。
能和太子一起同行,想必身份不一般,只是這人,大家都有些面生。
「鄙人鄭勻,敢問這位公子是……」一人露出尊敬的微笑,鞠了一禮,好奇地向容適詢問。
容適卻和沒聽到似的,徑直走過了那人,全然不加理會。
那人面色有些尷尬,太子溫和地笑了笑,向眾人解釋:「這位是我四弟,他不太會說話,還請大家多多海涵。」
其他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傳說中的四皇子,怪不得如此古怪。
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恭敬道:「原來是四皇子,如今第一次見,果真是儀表不凡。」
在場的人實則明白的很,這些不過是恭維話,那些早年間的宮闈秘辛早就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哪個高官子弟沒有聽過?
四皇子自幼便是個痴傻的,恐怕至今連詩詞也不會作。連作詩都不會,來詩會做什麼?只是這些嘲諷的話,大夥心知肚明,也不會當著皇家人的面說出來。
可總有人不想這般「趨炎附勢」。
方才受冷遇的公子拉下了臉,不樂意附和那些作秀之人,面上平靜,語氣卻刻薄:「今日詩會,在座各位應皆是滿腹經綸、有備而來吧?這回作詩,不如就由四皇子先起頭,讓大家學習學習?」
開什麼玩笑,一個痴兒,即便身份尊貴,在天啟不能讀書,不能入朝為官,在皇帝面前又不受青睞,能算得上什麼人物?
聽聞此言,一眾人看好戲般望向容適,就連太子也笑吟吟的,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見太子也默不作聲,那便是表示了默許。太子和四皇子本就不是同源所出,太子怎會真與四皇子交好?對於深諳之道的他們來說,站位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眾人更加無所顧忌。
空氣良久地沉寂,所有的目光落在了容適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嘲諷,有鄙夷,有探究,有漫不經心。
他察覺不出那些眼神具體都是什麼含義,但他知道,沒有一個人對他懷有好意。因為曾經不知有多少人,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自打他有記憶以來,似乎就在他人的目光中煎熬,幼時是他的母妃,他的父皇,從期待的眼神,到逐漸失望、絕望。
更不用說其他人,宮廷規矩,仕女奴才本不該與主子對視,可唯獨對他,他們肆意打量,就如此時此刻一般。
容適將摟著貓的胳膊緊了緊,面無表情,唯有雙眸里似有暗濤洶湧。此刻,他只想離開,離開這般令他壓抑的地方……
*
溫珩邁著大步流星向前行,一路不停同身後的溫雪抱怨著。
「你瞧你,起這麼晚,還要換女婢的衣裝,換便換吧,溫溫吞吞,咱們定是去晚了,屆時還有太子在場,讓哥哥我多難堪?」
「還有,到了之後,我進去,你便作為我的女婢,乖乖跟在身後,不許胡來,知道了嗎?」
溫雪提了提自己的素色裙擺,又固定好臉上的面紗,一隻耳進,另一隻耳便出,心不在焉地無奈應答。
突然,溫珩停了下來,溫雪趕緊剎住腳步,險些一頭撞上去。
見到前方人影綽綽,溫珩便立刻停下了倉促的腳步,落穩了步伐。手執紙扇,即便狼狽地姍姍來遲,也要走出溫潤公子的優雅步伐。
溫雪心中暗罵了一句:當真是……人模狗樣。
兩人抵達百花亭時,詩會才要剛剛開始。見到來人是尚書府上的公子,一群人即刻上前拜會一番,又寒暄幾句,才進入正題。
溫雪低調地垂著頭,跟在溫珩身後,見這些個公子哥開始舞文弄墨,根本注意不到女婢隨從,她細細地環視了一圈。
在場近二十個人,並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容適不在這兒。
所謂的詩會,應當就是此時此地不錯。那他會在哪兒?
對了,他說過的,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