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適卻暗暗垂下了眸子。
讓他與溫雪生同衾死同穴,這對他來說容易,可若是要讓她自由來去……他不知今世的自己,能否做得到。
屢次險些失去她的恐懼印在他的記憶深處,成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於是上一世,他做了什麼呢?他將她鎖在深宮,命人天天守著,日夜看著。
他怕極了,怕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也怕自己會失去她。
第34章
新婚燕爾,按照天啟律法,臣子可休沐七日,待休沐期結束,便要恢復上朝,就連入仕的皇子也並不例外。
容適身為當朝太子,也是如此。
他的太子府坐落的位置,離皇城宮門有些距離,於是這幾日都是天還沒亮,他便要起來動身趕往皇宮中去了。
這一日,窗外霧色深重,陰雲當空,讓人分不出是天光未亮,還是天色糟糕。
總之,看起來不是個好兆頭。
容適剛從溫雪身邊起身,溫雪便察覺到了,半夢半醒間抓著他的手不放,在他的手背上蹭了又蹭。
看著溫雪朦朧的眼神,容適心頭一軟,坐在她身側,摸了摸她的頭髮。
「雪兒,我去去就回。」他柔聲道。
溫雪意識不清,撒嬌道:「別走嘛,子安……」
容適喉間一緊,卻是無奈拒絕,「今日不行。今日……我有些要事要做。」
說完,溫雪似乎是聽清了,乖乖放了手,他這才抽身前往皇宮之中。
*
皇宮,大殿。
群臣已齊刷刷站在大殿之中,左顧右盼,悉悉索索商議著皇上究竟何時才來上朝。
因著突然的病重,皇上已經多日未能按時來上朝,朝中大臣們議論紛紛,覺著應是接連著失去太子和二皇子兩個兒子,皇上一時急火攻心,這才一病不起。
如今看來皇上病得不輕,怕是要時日無多……只是這種話,他們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出聲妄議。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朝中大臣仍然未能等來皇上,只等到了皇上身邊的親信——劉公公前來。
見到劉公公的身影,大臣們心中基本瞭然:看來今日皇上也不會來上朝了。
果不其然,劉公公尖聲道:「今日皇上龍體欠安,各位大人們,請回吧。」
大臣們這才作揖拜別,轉身離去。
容適站在殿中並未動身,等到臣子散盡後,才動身跟上了劉公公的腳步,以「想在父皇跟前盡孝」為由,一道去了皇帝的寢宮。
這寢宮,他已不知多少年未曾來過。
還未踏入內殿,便已經聽到皇帝沉重的咳嗽聲陣陣傳來,連著咳得似乎險些背過氣去。
劉公公急忙上前進了內殿,身後的容適腳步一頓,收起了眼底的一片暗色,儘量收斂了情緒,這才邁步踏入寢殿之中。
殿內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濃濃的苦澀的藥味,光是聞著就已經直令人作嘔。
「陛下,太子殿下來瞧您了。」劉公公走到皇上身邊,恭敬地稟報。
容適上前淡淡作揖,「兒臣見過父皇。」
誰知,皇上抬頭瞧了容適一眼,頓時咳得更加厲害,臉色漲得通紅,好半天才有所緩和,語氣不善道:「你來做什麼?」
容適上前,側身坐在床榻一側,看著皇上,目光平靜卻恰到好處流露出一絲關心,「兒臣自是關心您的龍體,希望您安康長壽。」
皇上冷哼一聲道:「有你們這樣一群不孝子,朕才是不得安寧,無法安康。」
他本就一心想讓容欽繼承帝位,對這個從小扔在了後宮的便宜兒子沒什麼情感,只想利用完就扔。即使容適在朝政之事上做得再好,他也不認可這個兒子。
容適沉下眉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深遠的往事,眸中有化不開的鬱結,「父皇,兒臣近日回想幼年之時,想起了不少過往。」
皇帝靠在床頭不答,但卻眼眸微動。
容適注意到後,緊接著道:「兒臣幼時障病纏身,不通人情,讓您與母妃失望了。」
「可如今細細想來,兒臣與父皇母妃,也曾是有過一段和美的日子。」
「那時,您與母妃都對兒臣寵愛有加,常將兒臣抱在懷中。落花雨下,母妃對您溫柔淺笑,您對兒臣亦慈祥疼愛,是兒臣幼年最美好的回憶。」
似乎被他的言辭帶入了過往的回憶,皇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你母妃當年,的確是一個美人,可惜,他對朕用情不深,愈發瘋瘋癲癲,不得善終。」
容適搖了搖頭,似是反駁的意思。
「母妃是個性子內斂之人,用情至深不善用言辭傳達,您不常來看母妃後,她便常抱著兒臣哭,口中念叨著父皇,責怪兒臣痴傻,才令父皇疏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