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中,影一騰空躍起,刀光銀亮如月、劃著名弧線生生斬向影三的面門......
電光火石間,影三單手將飛刀拋起、反手攥住刀面,決定用堅硬的黑金刀柄接下這一劍,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摸向腰間僅剩的那隻飛刀,扭動手腕將其拋了出去......
方寸之隙,黑袍的刀柄接住了金袍的鐵刃,而那隻迎面而來的飛刀也叫金袍避無可避,只得挺身接下。
腰際傳來鈍痛時,影一暗暗鬆了口氣。
距離的急速縮短叫影三誤判了飛刀所需的力道,以至撞上影一腹部的並非刀尖,而是刀柄。
倒數第二隻飛刀被影一生生擋下,無力落地。
影三雙手緊握最後一隻飛刀的刀刃,咬牙用刀柄死死抵住近逼頸側的劍,血隨雨水從掌心淋落而下,滴滴敲打在腳邊的飛刀上......
「你輸了,付青。」
汩汩雨水於影一鬢間淌下,他看著影三,淡淡道:「這是你的最後一刀。」
「我知道。」盯著影一冷峻的臉,付青突然痴痴笑起來。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金袍,亦未曾想過,堂堂金袍,竟會記得他的名字。
「你留了不少後手。」
回想著方才的對決,付青將掌心的刀刃又攥緊了些,縱使壓在刀柄上的力道一刻也不曾減輕,他仍想與面前之人僵持得更久些。
畢竟,他一直是他觸不可及的存在。
「我從未見過有人能將劍當成盾來使,也從未空過如此多的刀。」
大局已定,付青反倒輕鬆起來,只便長嘆一聲道:「看來今夜,老天不曾眷顧我。」
雨水打濕了視線,叫付青看不清影一的面孔,但他大概能想到,那張死人一般的臉也不會有什麼多餘的神情。
他只是討厭這種感覺。
在自己選擇的終點,卻無法親眼洞見心臟如何被掏空,苦苦覓得與金袍交手的機會,但他卻不屑賜教,似乎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裡。
但後來,那道森冷的聲線徐徐從雨間傳來,對他不可置否,「若無這場雨,你確實不見得會輸。」
付青笑了,他突然很想問影一,若他守口如瓶,保證不將今晚在曲府見到的一切說出去,他能否手下留情,放他一馬?
但付青很快又收回了這個念頭。
在金袍面前,他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
——「影一是天生的殺手。」
數年來,從掌事或同僚口中,付青曾無數次聽到這句話。
人們都說,劍一旦到了影一手裡,便不再是劍,而是多出的一根手臂,而那袖口的旋鏢也並非旋鏢,而是一道目光。
早在成為殺手前,他便已出賣了自己的心與魄,墮入無間煉獄,殺人盈野。
陰狠如此,閻王爺自會暗中相助。
想到這兒,付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所以......」他緩緩道:「那女人對你一定很特別。」
他接下那紙刺殺令,而後放過她,為她殺人,如今還特地跑去送藥。
「你對她動了情?」
付青微眯雙眼注視著影一,但雨勢太大,付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冷冷道:
「若你們二者一定要死一個,我會選你。」
這一刻,付青突然意識到,面前之人並非金袍,至少,並非他仰慕的那個金袍。
再度抬起頭時,付青目光變得狠絕。
「既然如此,你怎知我沒有留下後手?」
付青話音未落,只覺影一壓刀的動作有過半刻遲疑,他當即放低雙手,單手抵肩抗下長劍的力道,另一隻手則迅速抽出摸向里懷......
那裡,還有他最後的一把刀。
注意到付青拔刀的動作,影一不再遲疑,他收劍轉向、躍起以疾風之勢斜劈向付青頸側,而付青卻沒有閃躲......
他只是丟掉左手上最後的那把飛刀,雙手緊握短匕,直直插向影一的心臟。
既是金袍,便不該有情。
既生了情,便做不成金袍。
那是付青彌留之際,腦海里最後的念想。
雨霧中,影一騰空躍起,叫那把刀以毫釐之差錯過心臟的位置,深深插入肋下......
與此同時,劍鋒劃破影三的喉嚨,鮮血噴濺而出,與雨水一同潑灑至影一臉上。
第40章 歸鄉原來,他是被拋下的。
將付青屍體埋好後,雨已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