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陳祈明將身子探過來,伸長胳膊想掐住曲臻的脖子,手臂伸到一半又覺不妥,硬生生又收了回來,喃喃地問,「為何星兒會跟你走?」
「說來話長啊。」
徐懷尚在旁慨嘆一聲,手腳並用將身子扭蹭過來,示意曲臻替她鬆綁,嘴上哎呦哎呦地呻吟著,得閒望向陳祈明,對他笑道:「此行我與白小姐前來,本也想會一會陳先生,只是不知去何處尋您,未料您老下手倒是乾脆,直接給我倆綁來了。」
「總之,陳星無恙,這點您大可放心。」
曲臻幫著徐懷尚解開縛繩,拍了拍手上的草灰,從地上站起,「若實在等不及,您來日便帶著我的信去夢州錦莊找我哥曲恆,您畢竟是星兒的叔伯,若星兒想跟您走,我們自然也不會阻攔。」
「曲恆?」陳祈明眉心一緊,「你妹妹姓白,你哥......卻姓曲?」
曲臻躊躇片刻,笑著擺手道:「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走了,曹家商隊還在路上,我得儘快找回我妹妹。」
曲臻說著拉起徐懷尚,對著陳祈明拱手一拜,「陳先生,後會有期!」
「等等!」
陳祈明卻從榻上站起,徑直走向西牆邊上的荷葉屏風,背影落下一句,「你妹妹是在何處失蹤的?」
「額......秦陽?」
曲臻下意識胡謅了個地名,一旁的徐懷尚見狀白了她一眼,只覺曲臻這說謊的陋習與梁有依有異曲同工之處,話頭一旦落下,後面怎麼著也得圓下去。
陳祈明倒未起疑,他走近屏風,雙手捏緊支架將其整個翻折過來,夜風撩動紙面發出「沙沙」輕響,看清屏風背面的內容時,曲臻與徐懷尚卻雙雙傻了眼,嘴巴半張著怔在了原地。
昏沉火光下,屏風背面泛黃的白絹上墨跡蜿蜒,正中央裱著一幅地圖,五條紅色棉線自嶺北瀘州、富平,嶺南高陵、河陽與遼西的敖倉一路綿延,最終匯聚於夢州,沿途更有不少脂粉畫作的箭頭用以標出特定的位置,圖上山川歷歷、官道走勢明顯,曲臻一眼便認出了其中兩隻箭頭指向的,正是瀘州育嬰堂與宋家莊的呈祥當鋪。
然而,更叫她震驚的卻是地圖邊上貼著的、那一張張躍然紙上的人物畫像。
最頂上的官人方臉環目、神色凶煞,一襲碧落游龍氅,其下有提刀而立的劍客、執扇淺笑
的書生、頭戴官帽的縣令,曲臻視線應接不暇地在畫像間游離了片刻,也只認出了當中那留著八字鬍的呈祥當鋪老闆,但顯然,畫上之人皆與幼童失蹤有關。
與此同時,陳祈明伸出粗壯的手指在秦陽附近的箭頭處一點,沉聲道:「若是秦陽,你妹妹多半就在這裡。」
但曲臻沒有看向陳祈明手指的方向,畢竟她並無走失的妹妹,一路追蹤商隊為的不是尋回親人,她只是目不移視地盯著那張屏風,緩步走近了,良久不知所言。
大隱於世,高士在塵,誰能想到一介隱於山林的獵戶家中,竟藏了這樣一件寶貝?
陳祈明的這扇屏風,如若信息屬實、指向精準,那便是搗毀一眾據點的鎮國鐧,斬破煉丹爐的龍闕刃,有此寶物在手,她還佯繡什麼香囊?追蹤什麼商隊?
曲臻盯著那屏風痴痴地看了許久,才徐徐轉過視線,滿目景仰地看向陳祈明。
「陳先生,這地圖,還有這些畫像......您都是從何處弄來的?」
陳祈明卻冷哼一聲,將頭別過,語帶驕矜地嘟囔了一句,「自然都是我自己畫的。」
「您......自己畫的?」
曲臻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陳祈明卻端正了面色,一本正經地指點她道:「若你當真要去此處救下令妹,我建議你帶上至少二十名山匪,另派五名穿楊手埋伏於林間,稚童隊伍一出,便令穿楊手放箭吸引商隊護衛視線,山匪現身、肉搏纏鬥住剩餘護衛,藉機趁亂帶走令妹,至於其他的孩子,我勸你不要動。」
陳祈明說完,又冷眼瞟向劍架邊上的竹弓,嘴巴半張不張地嘲諷她道:「若非我見你二人行事鬼祟,中途將你們攔下,若是僅憑這隻破弓與商隊衝撞起來,眼下,你們怕是早已入土為安咯!」
「嚯!」徐懷尚被陳祈明嚇得後退半步,連忙陪笑拱手,「謝過俠士救命之恩!」
曲臻卻無心說笑,她看著那張地圖,在旁細細琢磨著陳祈明的話,面色愈發凝重。
「可我看那商隊前後不過十來個人,當中還有不少拖車的僕從與馬夫,陳先生這圖上路線瞭然、地標炳著,若只為救出一人,何須如此大動干戈?」
陳祈明冷笑一聲,指頭在屏風上重重點下,引得那行將就木的屏身來回顫動。
「你看仔細了!這曹家商隊自田莊出發,沿路要經過五處據點,你當真以為這五處據點收的只有孩子嗎?」
陳祈明臉色泛青,言語裡滿是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