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依忽而停下了腳步。
興許是他沒說清楚。
他該告訴她,他殺了顧影笙,自己坐上掌門之位,為的便是護她周全,在群臣赴宴的路上助她一臂之力。
他該告訴她,血羽令一令可號千軍,只要他開口,湮滅司一眾黑袍便會抽刀劍指,他們的刀足以披翻千鈞爐鼎,殺光那些犯下滔天罪孽的人,亦能如她所願,救下那些孩子......
他更該告訴她,自己離宴後借袍盜馬、千里奔襲,為的便是能如期見到她,親口告訴她,他也一刻不停地在記掛她。
梁有依乘著夜風在午夜寬巷內狂奔起來,步伐激起飛揚的塵土,目光掠過街邊晾衣的竹竿時,連隨風飄揚的羅裳,都像是她的倩影。
行至巷口,他遠遠瞧見了那團熟悉的身影。
曲臻抱膝縮在牆根,腳邊窩著三輛野貓,不知已在那裡等了多久,她身子有些發抖,散落在背上的青絲被夜風吹得凌亂,攪起的塵土也一併被裹進發尾,看上去就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曲臻。」
梁有依走近了,低聲喚起她的名字。
曲臻抬起頭,眸子裡亮晶晶的。
她撐著地站起來,纖瘦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晃晃地朝他走近了,袖口往臉上胡亂一抹,而後又忍不住抽著鼻子啜泣起來。
「你去哪兒了?」
她梨花帶雨地問出這句,而後,將頭深深埋了下去。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第62章 九月十四(4)如她這般無用的人,自……
梁有依奪門而出後,曲臻呆立在原地,徹骨的涼意從指尖,徐徐蔓延至全身。
他方才說話時的語氣冰冷得有些陌生。
——那是影一的語氣,早在鹿嶺初次見到他時,他待人接物用的便是這樣的語氣。
曲臻很快意識到,他是生氣了。
可這又是為何?他如今已是影笙會掌門,手上握著一眾殺手的命,如何還能隨她一同赴險?還是說,若她行刺失敗,他作為護送商隊的頭領也會受到牽連,她在做計劃時沒有考慮到他的處境,才叫他如此震怒?
是她太草率了。
她不該自說自話、妄下結論,而是該先聽聽他的見解,她更不該在這種時候選擇逃避,她應將自己的感受如實說出來,而不是固執地要從他口中聽到自己想聽的話。
她該告訴他,她不想他將性命懸於刀尖、留在那個朝不保夕的地方,若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部分她無權也無能參與,她著實感到惋惜。
畢竟,這些話就算是她今日憋得住,來日也遲早要說出來。
下定決心的那刻,曲臻來不及裹上披風,便健步如飛地沖了出去,門房見到她時怔了一下,曲臻停下來問他剛剛那個黑袍男子去了何處,阿肆呆怔片刻,手指向東,說他往繡水坊的方向去了,曲臻於是推門而出,朝繡水坊唯一的一間客棧疾步追去。
抵達客棧後,她將趴在櫃檯前瞌睡的小二搖醒,詢問他是否見過一襲黑袍、長相清俊的男子,小二卻搖頭直言未見,在那之後,曲臻又一連輾轉了幾間客棧,守夜的夥計都說沒見過梁有依。
曲臻站在偌大的繡水坊巷口舉目四望,只覺天黑得快要塌下來,她
擔心梁有依一氣之下連夜出城,更擔心此後,自己再也見不到他。
她跑累了,萬念俱灰,胸口狂襲而上的無助叫她再也站不住,只能縮起身子,在巷口蹲坐下來。
她將頭埋了下去,長街無人,於是,她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淚如雨下,她傷感這無力扭轉的世道,傷感自己從最初那般無所畏懼的模樣落魄到今朝的怯懦與苟且,她沒臉去面對亡故的父親,那本叫他心心念念的《湘西嬰靈志》,她如今已盡數抄來,卻無能叫世人攬閱,而在湘西信誓旦旦對陸湘兒許下的諾言,她也終是無力兌現。
如她這般無用的人,自然會錯失心中所愛。
興許,她面對那身金絲錦袍卻無法開口求援,只是因為不想在他面前一次次低頭,不想暴露自己的卑微與無能罷了。
她什麼都做不成,就連徐懷尚拱手相讓的掌書之位,她也不敢接下。
她美其名曰不願「坐享其成」,但事實卻是,她在書會上看到徐懷尚攬客時遊刃有餘的氣度時,便明白與他相比,自己根本沒那個資格。
她有的只是一把破弓,一具纖薄的肉身,一張能說會道的嘴。&="&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3_b/bjZ7H.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