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輛車後,影二將上頭厚重的帆布一把掀開,而後,怔在原地......
第一眼見到那東西時,影二隻覺它是個銅色的巨型鐵球,耳邊傳來渾厚的鐘鳴,不知來自現實還是玄想。
這東西實在太大,不像人間會有的東西。
影二隻遲疑了片刻,心說甭管這東西來自地府還是天宮,既已近在眼前,總要把玩個夠,他整個人鑽進帆布內,圍著太平車在那東西上頭仔細摸索了一番,掌心觸感冰冷粗糙,偶有人為雕刻的紋路,那時他才反應過來,這便是用於煉就仙丹的爐鼎,而若是空心的容器,若想在裡頭藏些活物,便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影二想起掌門方才似乎是在鼎壁上開的門,纖長的指頭左右摸索一番,敏銳探到那條細縫,卻死活都掰不開,他又在黑暗裡鼓搗了一陣,將上面凸起的龜甲胡亂擺弄了個遍,逐漸喪失耐心,氣急敗壞。
心煩意亂之際,一道輕細的女聲忽而從細縫裡傳了出來。
——「打不開嗎?」
女聲夾著悠悠迴響,混於耳鳴,宛若鬼魅,叫影二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他屏息傾聽片刻,確認帆布外並無人聲,唯有爐鼎內傳來指腹與金屬摩梭的「沙沙」聲響,這才鬆了口氣,悶聲應了句,「嗯」。
「沙沙」聲停下,女聲再度傳來,「那你不然從上面試試?」
從上面?好主意!
影二當下跳上太平車,借著鼎身上的紋路一路攀爬到鼎蓋,連帶著將蓋在鼎上的帆布掀落了。
他在鼎蓋邊緣站穩,抽出背上的長劍插入鼎蓋縫隙內,而後雙腿發力用力一撬,銅蓋發出一陣磨耳的「嘶啦」聲響,在怪力的驅使下裂開了一道縫隙......
影二收起長劍,雙手扒住鼎蓋邊沿,腰腹用力一拖,伴隨著一陣沉渾的巨響,鼎蓋與鼎身錯出一道半尺寬的口子。
影二下意識朝隊伍邊緣望去,見守夜的衛兵並非留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才敢借著月光、俯身朝爐鼎深處望......
鼎內邊緣,有什麼東西在月光照不到的位置緩慢蠕動著,影二眯起眼,也只能瞧出幾個渾圓的、尺寸一致的球,像是人的腦袋,那時,一道黑影起身行至中心,向上抬起了頭。
那張鋪滿了銀亮月光的臉就像晴空下的一塊璞玉,純淨清透,她只抬頭看了片刻,又立馬伸手遮住雙眼,似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連月光都覺得刺眼。
這東西裡頭果真有人。
注意到少女身上的素色布衫,影二開始浮想聯翩。
難道這爐鼎果真是仙家造物,只要送進去一個人,便能種出幾十個來?
也不對,方才掌門送人進去的鼎並非這座,難道這些人都是被送進去的?他們知道這鼎能助人飛升成仙,便將孩子送進去,等著這爐鼎煉化出靈童來?
「你是誰?」
聞聲再度俯首向下望,鼎內的少女已放下手,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那時,影二才想起早些時候拾獲的那封信。
「徐蘭?」影二下意識喚了句,少女眼睛一亮,「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哥哥,你是來救我的嗎?」
影二被這聲「小哥哥」搞得渾身酥麻,只得移開視線,再度觀察周圍的動靜。
雖有夜色籠著,但他眼下這般金雞獨立在爐鼎之上,待會若是掌門來巡視,準是一眼就能瞧見,他不能逗留太久,但念及徐蘭上信上說的「忘憂樂土」,心上又實在癢得很。
於是,影二用腳背鉤住鼎蓋邊緣,猴子一般將身子倒掛下去,朝那少女伸出手,命令她道:「你上
來,我有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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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山莊,東廂枕霞居。
二十餘間寢所由回型長廊首尾相連,每間內置兩張雕花拔步床、一扇紫檀屏風與一張銅鏡台。
曲臻進屋時,見自己所在的是個兩人間,還以為是莊上的僕從弄錯了,一問才知今年赴宴賓客過多,莊主不得已才將原本的單人房改作雙人房。
僕從臨走前還告知曲臻,念及她尚未與許凌笙完婚,今夜將與她同住的是二少奶奶梅綰盈。
曲臻點頭說明白了,心上一陣沮喪。
入住漱玉山莊後,她本打算趁夜溜出去打探消息,若與她同住的是個不相熟的姑娘,興許也能旁敲側擊套出些話來,可此人偏偏是喜好自說自話的梅綰盈。
就算自己現在溜出去,待會梅綰盈回房若見不到她,搞不好會將事情鬧大,派一堆人出去尋她,到時只會更難辦。
曲臻唉聲嘆氣地解開下人搬進房的行李,想著就算今夜被困在這兒,也該趁熱打鐵複習下沐恩別苑的地形,濃烈的桂花香伴著琴瑟聲從軒窗外傳來,曲臻知道,那是前院的官員們飲酒享樂。
許凌笙在入莊前迷迷糊糊醒來,說自己不知怎地便睡了過去,他將曲臻送至莊內,解釋說今晚蘇大人會在前院的飛雲閣設宴,他喝幾杯便會回來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