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明日此時,她應是已進入軒轅神殿,生死懸於一線,若不趕在今晚與梁有依見上一面,有些話怕是就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她是否太過貪婪了?
放在早年戰亂,多少將士戰死沙場,臨行前甚至都來不及與妻兒道別,可若有機會,若他們的妻兒就被安置在不遠處的行帳,他們也會同自己一樣心系親眷,渴望在赴死之前尋得最後一絲溫存吧?
除非......
除非他們已決心赴死,不想笑影餘音化作妻兒日後的愁緒,更不容自己被情絲所累,在揮劍時有片刻的動搖。
梁有依曾說,情愫是本不該存在的東西,難道他如今仍篤信於此?幾日來他待她如此冷淡,難道也是想與她劃清界限,免得日後再為彼此牽掛傷神?
可情念本非軟肋,逆風而行,也並非是為了什麼蒼生大義。
一路走來,曲臻早已看清了這不公的世道,善者蒙塵,惡者逍遙,所謂天理綱常,也不過是虛談一樁,她之所以決心成為白秋芙,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徐懷尚承受喪女之痛罷了。
這場旅途的開始,也只是一介布衣女子見不得至親枉死,想為他討回一個公道。
這些話,她都未來得及與他講。
軒窗之外,桂魄將圓,清光已滿,這明潔的月若是她此生所能見到的最後一輪,那今夜,她只想與一人同賞。
曲臻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她打開門,告訴屋外的侍女自己即將安寢,勿再叨擾,而後將玉枕裹進被子,換上夜行的玄衣,揣上生肌止痛的脂膏翻窗而出,叫影四護送自己去紫竹堂。
「有些要緊事我必須今夜通報你家掌門,你帶我抄小路過去,一路上切勿驚擾旁人。」
按照掌門下達的指令,白秋芙原是影笙會安插在賓客內部的細作,影四見曲臻神情肅穆,語帶急迫,便也不再多問,只是一路帶她穿越牆邊的林子,朝最裡頭的紫竹堂去。
「紫竹堂原是會客議事用的茶堂,掌門受傷事出突然,院主也是臨時將二樓的茶室改作寢間,供掌門休憩養傷。」
影四看準四周無人,帶曲臻來到紫竹堂側窗,在窗欞上按特定的節奏敲擊了五下,而後掏出小刀撬開窗鎖,單膝跪地,叫曲臻踩著他翻過去。
曲臻卻越過他,雙手撐在窗口一躍,整個人側坐到上頭回身沖他一笑。
「謝謝你,影四。」
壯如黑熊的鐵漢愣了下,眸光侷促,赧然將頭低下,悶聲道:「這是屬下該做的。」
曲臻輕笑了聲,也是那瞬間,她忽而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
先前她總覺得婚姻內兩姓之合,兩家本為陌路,既婚則親,婚後相攜共濟,敬愛有加,可梁有依無親無故,她也只剩下曲恆這一個兄長,成婚時賓客寥落,門庭寂寂,這婚便也沒了結的必要。
但如今,見到梁有依身邊的這些兄弟,她又覺婚儀亦可喧闐,所能宴請的賓客更是奇人輩出。
若能熬過這血築的官宴,她也該和梁有依辦上一桌酒席,屆時請上徐懷尚、李墨、郭盛、祝小五、陳祈明與錦莊眾人,加上湮滅司一眾黑袍。
興許也能叫來陸湘兒、李梨雙,還有戚荷。
闔上側窗,屋內一片寂落。
鼻息間鼓入苦茶一般的幽香,待視線適應黑暗,曲臻四下打量了番,發覺她所處的似乎是間書房別室,角落裡有尊真人大小的佛龕,佛龕前燃著幾炷香,苦味便是從那兒傳過來的。
她輕手輕腳走近案幾蹲下,屏息聆聽樓上的動靜。
片刻前,影四見紫竹堂二樓的燈亮著,特地叮囑曲臻進屋後小心行事,他說蘇大人對掌門「關心」得緊,屋內保不齊有他派過來的郎中或侍從,叫曲臻務必確保屋內並無旁人後再現身。
可曲臻伏在桌角探聽片刻,別說腳步聲,就連呼吸聲都未曾聽見。
難道梁有依已在樓上睡下了?可以他的性子,又如何會錯過影四的暗號,在這等群狼環伺之地睡得安穩?
難不成,他是暈過去了?
曲臻正欲起身去探,角落處卻忽而傳來一陣熟悉的音色。
「這麼晚了,白小姐不在房內陪著許公子,跑來此處做什麼?」
曲臻猛地抬起頭,這才意識到說話的就是角落裡那尊佛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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