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虞沒空理這些, 她很忙,白天忙著學習, 夜晚忙著打工,上課的時候她總心不在焉,在草稿紙上計算這份臨時工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收入。
後來算來算去,都覺得不夠。
當年公眾號大火,一篇文章能賺好多錢,京虞抓住這個機會,打完工後回到宿舍,拉上帘子,就著一片漆黑開始寫文章。
那個時候,她的眼裡只有錢。
也只剩下錢。
晚上她總是做噩夢,夢到死去的母親,慘白地飄在河裡,沒人收屍,成了孤魂。
也夢到周沈,他狠狠推開她,眼神冰冷地警告她不要過來。
醒來,京虞望著潔白的天花板,輕飄飄眨了眨眼,眨出一滴眼淚來。
大夢一場,夢裡全是酣暢淋漓的痛苦。
後來京虞很少做噩夢了,因為她開始失眠,那會兒她很焦慮,頭髮大把大把大把的掉,心態也開始嚴重不對勁。
別人只覺得她越來越孤僻,並不想了解她為什麼這樣。
所以她永遠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學習,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出去打工。
生活被掰成幾瓣,每一瓣都有每一瓣的苦。
直到她覺得錢夠多了,便開始一筆筆匯給周實,她讓周實不要告訴周沈,那會兒周實還小,姐姐說什麼他便聽什麼做什麼。
京虞只寄錢過去,很少過問周沈的事,因為能猜到他過得也不好。
所以,就別分享苦難了。
後來忘了是哪一天,周實跟她說,哥寄來好大一筆錢。
她問,多大一筆錢。周實說,好幾萬。
聽到數目的瞬間,京虞低下頭喜極而泣,這一刻,她不為自己,只為周沈。
她許是心疼他,心疼他背井離鄉這麼長時間,終於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有錢了好啊,她一邊掉眼淚又一邊擦眼淚,心臟處的沉重落下一大塊。
京虞記得那天,她去食堂吃飯多點了兩個葷菜,滿滿的肉讓她覺得很幸福,一種吃飽的幸福。
自那以後,京虞再也沒有寄過錢,同時也隔斷了一切聯繫。
每逢放假,京虞就待在學校。
宋妄千里迢迢來找她。
他說:「你不能丟下我,你還有我這個弟弟,就算不是親的,你也不能丟下我。」
他不停重複這句話,你不能丟下我。
京虞並不擔心:「不是有周實陪著你嗎?」
京虞上大學後,宋妄沒人照料,順理成章和周實互相依靠,兩個孩子住在周沈特意囑託過的親戚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可姐姐,是你養大我的。」宋妄說,他的學費都是京虞交的。
京虞沉默不語,她很累,不想說話,也不想應付這個聒噪的弟弟,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宋妄不走,還說:「我來是告訴你,我有錢了,現在我來養你。」
京虞甩給宋妄一個白眼。
可那年冬天,宋妄還是帶她去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白煙瀰漫在兩人中間,宋妄遞給她一個新年紅包:「姐新年快樂!」
京虞不要,宋妄就強加給她,後來,他說漏了嘴:「沈哥托我給你的!」
京虞愣了愣,眼眶先紅,她拿起筷子假裝去夾毛肚,雲淡風輕的:「那我更不能要。」
「沈哥不讓我說,就怕你不肯要。」宋妄搖頭,「可要了,也沒什麼的,姐。」
她問:「他現在過得還好嗎?」
宋妄有了說頭:「好!沈哥賺了大錢,回去給我們每個人都包了厚厚的紅包,沉甸甸的。」
過了很久,京虞嗯了一聲。
後來再吃,她的眼睛便越來越紅,最後她一甩筷子,說再也不吃火鍋了。
新年不該說這樣話的,京虞知道,所以她收了紅包,整整一萬塊。
盯著那一萬塊,京虞說不出的感受,她想,物質豐富了應該就能走出來了,她也該努力往前看。
大四那年,她開始正式找工作。
南城是一座包容性很強的城市,小橋流水、水鄉特色,她最喜歡倚欄看河,一看便能看到夜晚。
到了夜晚,城市更加熱鬧起來。
聽說哪家公司開了新分部,鞭炮齊鳴,慶祝新址的成立,還給大傢伙分糖果和甜點吃,住在附近的百姓都去湊熱鬧。
京虞沒去看熱鬧,她挎著發舊的帆布包,離開小橋。
那天傍晚的雲很好看,雲捲雲舒的,悠悠自然人的心情,她又想起周沈,想起他對她的好,想起自己那份後來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