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人山人海,而宋問庭和宋清苑站在身後。
他們沒有理由擁吻。
宋問庭聽不清他們說話,但在不遠處看見顏晚筠哭了,急忙兩步跑過去。
他心疼地拿出幾張紙巾,一邊幫顏晚筠擦眼淚,一邊惡狠狠又大膽地看著自己大哥:「大哥,晚晚就要去德國了。你再有什麼事情要訓斥她,今天也該少說她幾句吧。」
宋酲沉默了片刻,難得地沒給宋問庭臉色看:「是我不該弄哭晚晚。」
顏晚筠在宋問庭慌忙而有些胡亂的動作里,透過淚光,眼睛一眨不眨地去看宋酲。
好像臨別時傷心的落淚,可以掩蓋另一種隱秘到發澀的情感。
顏晚筠上了飛機。
在柏林剛入學的前一周,顏晚筠辦理手續、適應課程和教授們帶著口音的德語,幾乎忙得抽不開身,一沾到枕頭就要睡了。
宋問庭在第一周,幾乎每天要給她打一個視頻電話,問她餐廳的飯菜好不好吃,同學和老師怎麼樣。
延城和柏林有六七個小時的時差。顏晚筠的課排得很滿,接到宋問庭電話時,通常是中午在餐廳吃飯。她很慢地吃過一頓飯,當做午間閒暇休息,沒和他講太久的話,就又抱著書去上課了。
這樣匆忙的情況,直到第二個月才稍微好一些。
宋酲也會給她發消息,像往常那樣問詢她的學習和生活。
這樣的消息,幾乎與高中時宋酲的問候相差無異。顏晚筠都幾乎要以為,宋酲那天在機場說的話,是自己胡亂的臆想。
在一次宋酲打電話過來時,顏晚筠終於沒忍住,悶悶不樂地質問他,哥哥,為什麼你可以在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情後,用這麼冷淡的語氣給我發消息。
宋酲沉默了片刻,問:晚晚想要我用什麼樣的語氣,和你說話。
顏晚筠想了想,說:至少要稍微活潑可愛一點吧!不然哥哥就和AI機器人一樣了。
宋酲那邊好一會沒動靜,再發來消息時,不知道是請教了誰。
哥哥:好的,晚晚^-^。
顏晚筠躺在宿舍床上笑得前仰後合,一下子不想生宋酲的氣了。
她覺得太好玩太可愛了,捧著腦袋樂了好一會兒,截圖下來保存在手機里。
笑過之後,又酸又漲的情緒卻積攢在心裡。她撲在枕頭上,旁邊的書桌上放著電腦,標註大半的專業書籍還攤在桌面。書桌對著拱形玻璃窗,被白色木條分割成方形的玻璃上起了一層薄霧,外面有風吹動的聲音,飄過一點銀白色。
柏林開始下雪了。
室內開了暖氣,宿舍是雙人間,被顏晚筠和室友布置得非常溫馨。屬於顏晚筠的小沙發被放置在窗邊,柔軟的綠色小毯子被隨意搭在上面。
特別是下雪的時候,室內外的溫差,沙沙的風聲,總是會讓人感到安全而靜謐。
可顏晚筠卻在這一刻,無比地想念延城。
她想念延城夜裡的護城河,想念讀書時會悄悄吃的小攤,想念宋酲的承諾。
只屬於他們。
在柏林下雪的第二天,顏晚筠在傍晚從實驗室里出來。
不遠處的椴樹林、學校建築的頂端,都已經積了層厚雪,一片茫茫的雪白色。飛鳥踩著樹枝撲簌著飛過,抖出一身碎雪。
遠處渾厚的鐘聲打破冬日的沉寂,在整個內迴蕩。
她抱著厚重晦澀的專業課本,走下實驗樓前的台階,卻在腳步落在最後一級台階時被人叫住。
「晚晚。」
顏晚筠頓住腳步,足足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有人在用熟悉而溫柔的中文,念她的名字。
她迅速又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在不遠處看見了穿著黑色大衣、抱著一大束花的宋酲。
男人站在落滿雪的白色椴樹下,抬著眼,臉部輪廓分明而俊朗,深黑的眉眼間帶著一點自成的冷冽。
鐘聲還在持續。
「鐺、鐺、鐺。」
她的心臟,好像也隨著鐘聲劇烈發起了顫。
顏晚筠幾乎是立即抱著書,聞著冰冷空氣中雪的味道,朝宋酲跑過去。
女孩子跑過時帶起一陣寒冷的風,像毛茸茸的小松鼠一樣,一瞬間撲進了他的懷裡。
宋酲眼眸溫柔,低著頭,穩穩將她抱了滿懷。
「哥哥、哥哥。」顏晚筠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裡,烏黑的腦袋尖只冒出來一點。她小聲地叫著他,手掌抓住了他的衣擺,半天沒有鬆開。
好像懷抱一下子充實而溫暖。
妹妹比他矮一個頭多一些,小小軟軟地窩在大衣里,抱他卻抱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