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眼目睹了整件事情經過,當時他冷眼旁觀的眼神叫她印象頗深。
他待自己親妹妹尚且如此,更別提待旁人,她惹不起躲得起。
自打結婚以後,付迎昌回文化公館的次數開始增多,每次回來都會帶著妻子。
法國人不過中秋節這類的節日,但付家會過,即便有血緣關係的父子三人看起來貌合神離,也會把闔家團圓的戲碼演繹得淋漓盡致。
過節那天,葉禧陪著付迦宜去主院吃晚飯。
付迎昌被父親喊到樓上書房說話,客廳只剩下周依寧和打掃房間的保潔。
她們進門時,周依寧熱絡地笑笑,同付迦宜聊起家常——無論他們兄妹如何相處,她這個新晉大嫂的確盡職盡責。
不到二十分鐘,付迎昌先下來了,臂彎處掛一件薄風衣外套,面色很淡,看起來有些疲累。
周依寧站起身,很自然地接過他的外套,溫聲關切兩句。
葉禧那時沒經歷過情愛,但不是沒有最基本的感知力——無論他們的開始是不是源於被逼無奈的父母之命,起碼周依寧是愛這個丈夫的。
至於付迎昌愛或不愛,葉禧段位不高,看不太透。
初中升到高中那幾年,葉禧見證了這段婚姻有盛到衰的走向,再反應過來時,付迎昌和妻子已經秘密分居。
至於關係破裂的真正原因,連付迦宜都不知情,更別提她一個外人。
那時候葉禧不過十六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關注點不在這上面,只在籃球場上哪個法國帥哥比較帥,以及學業和一日三餐。
不同於國內,這邊普遍比較開放,身邊好多同學從初中開始談戀愛,高中已經和好幾個男生上過床,甚至可以公然在班級聊不同床伴的尺寸和技術。
葉禧表面大大咧咧,偶爾和付迦宜講一講不正經的葷話,但骨子裡其實是個很傳統的人。
真正開始嘗試去談戀愛,是高三快畢業。
有次去巴黎市區的圖書館,葉禧對一個比她大幾歲的韓國留學生一見鍾情。
兩人迅速開展了戀愛關係,像成人一樣品嘗各種禁果,不斷試錯,沒等做到最後一步,她新鮮感很快過了,主動跟對方提起分手。
可能是因為沒到愛的程度,她沒怎麼經歷失戀帶來的苦楚,快節奏地掰回原來的步調。
那是葉禧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長情,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喜歡的時候恨不得時刻跟對方黏在一起,勁頭一過瞬間清醒。
懷揣著這種求知欲,她依然憧憬愛情,上大學後跟同校不同屆的盧卡斯確認了戀愛關係。
她的兩段戀愛持續時間都不是特別久,也談不上有多刻骨銘心,每次都是她主動向他們拋去橄欖枝,熱忱由漲到消,最後狠狠澆上一盆冷水。
用盧卡斯吵架時氣急敗壞的話來形容,就是條死魚,也比她有激情。
葉禧這才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不適合談戀愛。
她前面十幾年的人生平淡又艱苦,每天要做的無非是拼了命學習和到處搞錢,以求改變現狀。
愛情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調味劑,苦中作樂而已。
表面開朗樂觀只是一層保護色,撕開血淋淋的內里,葉禧始終沒有安全感,又或者說,她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比起愛人其實更想愛自己。
究竟是怎麼堅定不移地喜歡上付迎昌的,起初葉禧自己也想不通,甚至百思不得其解。
付迦宜被發配到馬賽那幾個月,葉禧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別院。
自從阿伊莎離世後,她把時間排得很滿,除了上學就是不斷兼職賺生活費,沒一刻閒暇下來,回文化公館的次數越來越少。
好不容易得空回去一次,是在付迦宜從馬賽回巴黎敬香的時候。
葉禧再次遇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付迎昌,正打算像往常一樣繞路走,突然被他叫住名字。
因為太緊張,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拎著的裝香水的盒子。
即便在付家住了多年,兩人的交集還是少得可憐,葉禧私心覺得付迎昌一向拿她當透明人,這還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
她不慌亂才怪。
氣氛一陣比一陣尷尬,葉禧始終沒開口,垂首等他先說。
付迎昌像婚禮那晚一樣,問她是不是很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