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封印到第四處封印時,鍾離遇到的鏖戰幻影已經變得多樣化了起來。
他一共誤入九次不同的戰場。
所看見的敵對雙方在不斷的變化。
坎瑞亞的魔獸、深淵教團、失控的深海龍蜥、幫助大地鎮壓污染的坎瑞亞騎士團、反叛的坎瑞亞騎士團、分裂的深淵教團、被愚人眾開發的機械奧賽爾、失控的大量耕地機、純深淵污泥發動的洪災——一個接著一個場面毫無聯繫的轉換,混亂中能夠並肩作戰的,不變的只有千岩軍,且第一句話皆是「全員死守層岩巨淵八百里……」
層岩守住了嗎……
沒能把兄弟們帶回去……
愧對帝君啊……
「……」
——深淵,你很好。
溫柔悲憫的魔神沉默,鴉羽般的長睫垂落,眸光如欲墜未墜的細碎金砂。
抬手間,黃金的光輝落下,不朽留下的神力已經同鍾離融為一體,此時正穩穩封印著深淵最後的裂隙。他的氣息已微微紊亂,力量也開始在黑暗的侵蝕中枯竭,幸好……有龍王護法,鍾離才可以不計代價的使勁封印污染,而現在他只剩下最後一處泄漏點沒有找到了。
裂痕被修復,光與影交錯,一道微弱的破裂聲在深淵深處響起。
於此處空間破碎的剎那,鍾離又看見了千岩軍將士的幻影。
是岩王帝君的子民。
亦是他不能保護在羽翼下的孩子們……
意識到這一點後,魔神沉默的就像端著巢到處找蛋的憤怒巨龍。
無法接受祂的子嗣早已在戰火與歲月中化作塵埃,在時間的盡頭只剩下記憶和深淵永存。
更何況,千岩軍們的亡魂就佇立在空間周圍,肅然無言,眼神帶著永恆的敬仰與遙不可及的距離,凝望著璃月的神靈——像永不能歸家的遊子,望著庇護璃月的岩王帝君。神靈金色的岩光映在孩子們破碎的盔甲上,穿透了虛影,孤寂地墜落在幽冥之中。
鍾離的龍尾砸地。
有一瞬間,心中悸動,覺得他同那些本不該存在的幻影可以看見彼此,但卻被時空分割,無法聽到對方的聲音。
「……」
他目前還是沒有找到平息戰士們執念的辦法。
只能記住那些幻影的模樣,一個一個的仔細數下去。
所以鍾離這幾天壓力有些大,倘若他是真龍,恐怕會擔心自己掉毛。
一直守護的機甲覺得摩拉克斯表面不顯,但其實心裡在下雨。
造物引擎摸了摸光滑的腦殼:……忍不住慶幸自己只是不會變成地中海的機甲。
還有另一件事。
在深淵中待的久了,面對涌動的黑泥,鍾離重新患上了「粘稠海鮮PTSD」。
他只肯在若陀掌心間休息。
黑暗之中,機甲捧起珍寶,淡淡的大地氣息裹了過來,時間變得不再難熬。
困意上涌,鍾離閉目養神,暫且以沉睡回能。
魔神的呼吸逐漸均勻,睡意平和,機甲眼部指示燈微微閃爍。
若陀小心翼翼地護著蜷縮在掌心熟睡的小魔神,金屬指節微微收緊,感受那微弱的體溫與心跳。
片刻後,機甲緩緩俯下頭,湊近魔神:【Duang!】
「吻」了下如琥珀蜜糖的龍角。
馬上,若陀把小點心一樣的魔神一口親(懟)出手心,不得不慌亂的揮舞機械手去接貓。
鍾離:「……」
沉睡後被驚醒,鎏金眼睛霎時睜得溜圓,仿佛在用最真摯的目光控訴命運的不公。半神半龍的身軀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尾巴上的祥雲炸成了一朵憤怒的發光金色蒲公英。
若陀:【……】
笨重的機甲完全不敢鬆手,巨大的機械手夾著龍尾巴,燃燒爐加速旋轉調整姿勢,驚慌的想把魔神撈回來。電光火石之間,魔神如貓一樣,後腿蹬動,試圖飛起來保護住平衡——姿勢是很優雅的,哪怕驚慌也是很優雅的——然而平衡剛要穩定,尾巴又被機甲另一隻手換著撈住,直接來了個翻身空中接力。
【穩住穩住——別亂動,是我錯了,摩拉克斯我不該亂看你的,但你是如此的值得喜愛!】若陀快速念叨,使盡全身力氣,終於在最後一刻,將驚魂未定的魔神抓回手心裡。
「……下次別撞了。」
鍾離有點僵硬地落下,尾巴直挺挺地翹在空中,尖處的毛依舊炸開,當著千岩軍的面,就算只是記憶和幻影,他未來璃月之主的面子不要了嗎?!
【……?!】
而千岩軍的幻影全部面露驚恐,沒拿武器的手全部伸出去,下意識要接魔神。
——啊啊啊啊那是我們家的帝君!邪惡鐵坨子放開我們璃月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