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把她帶進了殿內。
乾安殿與壽康宮有很大的不同,一踏進宮門,沈珈芙就感覺到一陣淺淺的壓迫感,像是無形間的紗簾,一寸寸裹挾著她。
這裡過分安靜,宮人們一板一眼地站立著,或是上前奉茶,或是彎身行禮,都透著宮規森嚴四個字。
殿內,沈珈芙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
祁淵站在桌案那邊,距離她有些遠。
雖然遠,但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過來給朕磨墨。」
沈珈芙小步過去,找准自己的位置,拿著墨條開始一寸寸磨。
祁淵在寫什麼東西,但沈珈芙沒敢去看,只知道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有些壓得她喘不過氣。
「什麼時候去鏡光寺。」祁淵似乎是隨口問了這一句,說話間沒有將注意力落在沈珈芙身上。
沈珈芙手上動作不禁停了下來,她扭過頭,謹慎地去看祁淵,老實回答:「姑母說,等涼快些就去。」
她之前為了去鏡光寺還去求了祁淵,不過那時候她知道祁淵並不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所以去求祁淵也不過是順勢而為,他們誰都沒在意,轉頭她就去求到了太后面前,只有太后才會答應她。
現在祁淵問她這個,沈珈芙答得也頗有些小心。
祁淵停下了筆,側過身,毫不客氣地說她:「你倒是會耍小聰明。」那時候求他恩典的話只怕也是隨口說的,轉頭就去找了太后。
沈珈芙心虛地低下頭,看著地上靛青色的織金宮毯,一聲不吭。
「七日後,朕安排人送你們去鏡光寺。」祁淵的話不是在和沈珈芙商量。
沈珈芙有些奇怪,下意識追著問他:「陛下也會去嗎?」
祁淵點點桌面,示意她繼續磨墨,聲音冷淡:「朕可不想當著佛祖的面罰你。」
做、做什麼又要罰她?
她以為祁淵不會在意的。
沈珈芙的臉轟然躥上來緋色,她啞然地看著祁淵,緊張巴巴地轉過身子繼續去磨墨,手忙腳亂地捏住了墨條,一圈圈地在硯台中央磨著。
「從鏡光寺回來以後知道該做什麼嗎。」祁淵看她。
沈珈芙點點頭,聲音有些悶:「臣女安分守己。」
祁淵對她自己說的漂亮話不置可否,他覺得沈珈芙的確該收收心思,她看似乖巧聽話,實則又笨心又野,太后說一句要放她回去她還真有打算回去過她的自在日子。
不過也沒關係,起碼沈珈芙還知道害怕,沒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第21章
沈珈芙
一直到下午,沈珈芙才被放回壽康宮。
她在乾安殿和祁淵一起用了午膳,吃得她不安心,細嚼慢咽著,等祁淵放下了筷子,她也緊跟著落下筷。
祁淵沒有午睡的習慣,但入宮這麼久,沈珈芙早已跟著太后的習慣,學會了午後睡一會兒,今日她跟著祁淵去了御書房,祁淵處理著朝政之事,她就在一旁磨墨添茶,雖然沒叫她做什麼別的事,但單單是站著等候就讓她困意翻湧。
她強打起精神,偷摸著看了祁淵一眼,忍住打哈欠的衝動,換了一隻手磨墨,不經意輕輕揉了揉眼睛。
她不知道祁淵要讓自己磨到什麼時候,這硯台里的墨都要滿了,偏偏祁淵一點要叫她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她只好裝啞巴,不吭聲埋頭繼續。
又過了一會兒,祁淵似乎終於注意到她愈發慢下來的舉動,叫她停了下來。
「下去……」一句話沒說完,祁淵偏頭看見身邊的沈珈芙,那雙透著黑亮的眼睛周圍被墨跡沾染,印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透著股滑稽。
終於要叫她下去了嗎?
沈珈芙鬆了一口氣,著急謝恩:「是,臣女告退。」
說著,沈珈芙腳步往後挪著,低頭要退身而去。
祁淵看她花著臉就要這麼退出去,眼神中帶了幾抹意味深長,視線緊緊跟著她,把人看得頭不住往下低時,終於叫住了她。
「站著。」
沈珈芙立馬停了下來,抬起頭,用一張花臉看著他。
祁淵讓她過來。
他想,若是真讓沈珈芙頂著這張臉出去被人看見了,依她的性子,只怕要被氣得好一陣不肯見人。
沈珈芙又慢吞吞挪步子走到祁淵跟前,仰面看他。
那副聽話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有點呆。
祁淵拿出了手帕,正要上手的時候發現那墨跡已經幹了,單單用手帕是擦不掉的。
於是出聲叫來了人。
他的舉動再不明顯沈珈芙也能看出來是要給自己擦臉。
她臉上沾到了什麼嗎?
沈珈芙錯愕一瞬,抬手準備自己擦擦,眼尖看見了那隻手上的墨跡,逐漸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