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遇到意外變故,但林思弦並不著急:「無所謂啦,還沒天黑,總有人會路過的吧。」
他甚至想到了另一方面:「話說回來,繼續等下去是不是有可能看到那個噴泉表演?」
很久沒有人應聲,林思弦實視線離開手機屏幕,發現陳寄已經走到圍欄前。是常見的那一類鐵圍欄,不算高,但頂上帶尖刺。
林思弦一驚:「你不會是要——」
話音未落,陳寄已經借著下面幾塊木板攀了上去,動作利落地徒手抓住頂端的鐵刺,借力翻到對面,一躍而下,再從外面把鎖打開。
林思弦目瞪口呆地推著自行車過去,果然看見他掌心在滲血,不算很嚴重,但還是紅了一整片。
「......至於嗎?」
「走吧,」陳寄說,「晚上我還要去接陳爍,不要浪費時間。」
他的語氣還是不痛不癢,沒有怪罪突如其來的鎖,也沒有責備心血來潮的林思弦。
「有信號了,打車吧,」林思弦有些不知所措,「我餓了。」
在車上時,林思弦總是不由自主去看陳寄的手掌,心裡百味雜陳。
或許現在也是修正錯誤的時機,但他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在心中決定,以後再也不來湖濱公園了。
「告訴你個好消息,」林思弦說,「下周開始我一天只來兩天學校了,周末估計也在外地。」
陳寄看著窗外,良久才應了一句:「嗯。」
接下來一個月,林思弦的確忙得腳不沾地。在去外地考試前,機構集中作了一周的最後衝刺。
臨走前兩天,培訓老師跟每個人單獨溝通,提醒他們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一向對林思弦評價很高也很有信心,這次也沒有說太多,簡單交代了幾句不要緊張之類的話。
說到最後她倒想起一件事來:「有可能會抽到那種兩個人或者多人配合的題型,你倒是要注意一下,你有時候肢體表達不太自然。」
林思弦不解:「肢體表達?」
「嗯,」她解釋道,「正常接觸沒關係,有時候一些溫情片段,譬如擁抱、依偎、撫摸,你表情是對的,但是身體會很僵硬。」
林思弦知道她說得不無道理。之前跟一個女生配合演夫妻,對方的手撫上自己臂彎時,他下意識躲掉,還被老師提醒:「肢體語言往往反映角色最真實的心理,哪怕劇本沒寫,你也得代入角色的情感,比如你們是夫妻,是家人,你們相愛,她撫摸你,你應該回以溫情的動作,而不是迴避,迴避就代表你很厭惡他。」
林思弦當時跟女生倒了個歉,事後反思,他舉止怪異的原因是因為他幾乎沒有跟任何人有過這類溫情的肢體接觸。他在幼年時期因為快摔倒拉過林泓一次,被很快推開,而在那之後所有的接觸都來自於酒吧里那些帶有曖昧暗示的舉止,躲避已成習慣。
這件事讓林思弦琢磨了一整天,他很在意自己任何表現不好的地方。
雖然跟老師、跟同學談及考試時,都是一副輕鬆自在、根本不在意成績如何的語氣,但林思弦實際是非常緊張的。這半周以來,呂如清跟他說的話大概超過了過去半年,談話只有一個主題——他得做好,並且得遊刃有餘地做好,他和她才能一直昂首下去。
出發前一天,林思弦回學校收拾東西。
不想打擾別人上課,林思弦刻意選擇晚飯時間去了教室。原本他不想多餘來這一趟,打算讓陳寄收拾好給他送到家裡,但總想起那天他浸血的手掌,最終還是自己來了。
沒料到這麼巧,教室里就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陳寄。
陳寄正在打掃衛生,另一個人說話了:「抱歉我剛在美術教室回來晚了,你不用替我做值日的,我自己做就好了。」
林思弦聽出來是袁尋的聲音。
「沒事,」陳寄說,「已經快做完了。」
「真的不好意思,謝謝你一直這麼照顧我,」袁尋還在道歉,「誒,桌上的牛奶是買給我的嗎?」
「對,」陳寄承認道,「晚自習喝吧。」
原來自己威逼利誘讓陳寄做的事情,陳寄會主動給別人做。
不合時宜的,林思弦好像理清那天在湖濱公園,自己那些蕪雜的思緒里,其中一部分的內容——一種絕不會被他承認的、名為嫉妒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