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妃只淡淡道:「你記錯了。」
雅貴妃剛領了柴榮的訓斥,此時卻又忍不住「嗤」地笑了一聲,道:「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便是爭到天亮也沒有個結果。不過臣妾想來,這蘭玉是秦妃自己宮裡的人,能站出來指證自己的主子,不論存了什麼心思,也是拼盡了自己後半生的安逸日子,所言卻細緻入微,聽著倒不像假話。」
蘭玉連忙磕頭稱是,「奴婢確實句句屬實。」
郭妃倒是不屑,道:「這蘭玉充其量不過是在外間伺候的宮女,所謂親眼所見的也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節。況且時過數月,便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趙帥就是那日喬裝之人,這份本事,臣妾自問是沒有的。」
柴榮凝視著秦妃一臉的坦然,他自然很滿意她的答案,可是卻不能盡信。柴榮略帶歉意地將目光移向蘭玉,詢問道:「除了你,可還有別的人證或物證?」
蘭玉緊咬牙關,並未作答。
錦柔在旁早已聽得索然無味,見此僵局,不失時機地插嘴道:「鬧了半天,原來只是一個宮女口說無憑的孤證。憑她這身份也配與秦妃對峙,這般不分尊卑即便在我党項,也不能如此草率。」
錦柔的話是個大道理,但對於宮妃私情的處理向來是不論常理的。歷來只要有人檢舉,必得查究,即便查不出實證,這妃嬪一生的清白也毀了,後半生便在不死不活的過著。宮妃們皆知此理,平素對伺候的宮女大多和顏悅色,輕易不打罰。
霜貴人當然明白此中關節,她悠悠道:「郡主出身外邦,不明白此事的難處。兩人私會密室,本就不易被人察覺,能有些許破綻露出,已是難得,如何能強求實證。「
這麼一來,局面再次凝滯。柴榮半靠在寶座上,手指在眉間摩挲不已,半晌未開言。
「奴婢有物證。」蘭玉突然一聲,驚得眾人心頭同時一凜,目光緊緊盯住她身上。
蘭玉重重地磕了個頭,抬眼偷望了一眼符皇后,遲疑一刻,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抖抖索索地從外裙內解下一個翠綠色的玉牌,雙手遞給柴榮,瓮聲道,「奴婢之所以能認得趙帥,是因為……因為事情發生後沒幾天,有人送了奴婢這個東西。說是黑衣軍的信物,說奴婢對他們主帥有恩,可憑此物,到京中六尺橋頭的一家典當鋪中兌換白銀千兩。奴婢想到那日之事,心想這許是給奴婢的封口費,便收下了。這……也算是個鐵證。」
柴榮接過玉牌,對著光仔細查看了一番,冷冷道:「那你怎麼沒去兌換白銀?」
蘭玉咬著嘴唇,道:「去了,可……可六尺橋周邊幾里,都沒有典當鋪。奴婢……奴婢想,許是搞錯了,才特意留心趙帥,方確定正是那日出現在昆玉殿的男人。」
柴榮的口氣聽不出半分情緒,「那你之前為何不將此物拿出?」
蘭玉連連磕頭,道:「此事奴婢未弄明白,不敢擅自回稟。若不是秦妃矢口否認,陛下緊緊相逼,奴婢也不敢將這私受賄賂之事講出來。」蘭玉見柴榮面色鐵青,又轉向符皇后,呼道,「皇后娘娘,奴婢說的都是實情,這也確是黑衣軍送來的東西,上面有黑衣二字,奴婢找人問過的。」
符皇后氣得面色鐵青,她沒想到遇到一個自作聰明的蘭玉,為了貪圖小利,竟隱瞞了如此重要的關節。她壓了壓心中的憤怒,神色恭謹道:「臣妾此前未曾聽聞此事,還請陛下查驗。」
柴榮冷笑了一聲,命人將玉牌遞至賀氏面前,道:「趙夫人便在場,可否替朕查驗一番。」
賀氏支起病體,端然行了一禮,方才拿起那玉牌,細細查看,又恭恭敬敬地放下,欠身道:「陛下知曉,黑衣軍從未有過玉牌之類的信物,此乃矯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