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榆林寨,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
秦天縱手臂一揮,長刀出鞘,刃光如雪,帶著呼嘯的風聲,直指季月槐身後。
季月槐回首,看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整面的懸崖峭壁上,那密密麻麻如千百隻眼睛的懸棺葬群,此刻都睜開了。
低沉的摩擦聲起初微弱,但漸漸變得清晰,咯吱咯吱的詭異聲響伴隨著狗的狂吠,攪得人心神不寧。
棺材蓋一具接著一具的從內推開,裡面的屍體緩慢地坐起身,濃綠色的霧氣從棺木中溢出,刺鼻的腐臭和藥草的苦澀結合,熏得人幾欲作嘔。
藥屍。
整面懸崖的藥屍。
它們順著藤蔓,慢慢地往下爬,就像石壁縫隙,流出了一股股的青綠膿水。
長老骨頭咯吱咯吱作響,扭頭看向懸崖,默默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都是曾經的親朋好友,變成這般滲人的模樣,怎麼會不難受呢。
季月槐心中湧起深深的悲涼。
多麼美麗的寨子,多麼淳樸的百姓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該千刀萬剮,生剖活剝,死不足惜。
不遠處,萬千霜的白衣身影飛射而出,她身後跟著睡眼惺忪但幹勁十足的弟子們。
季月槐與秦天縱簡短地對視一眼,默契地分頭行動。
寨民們陸續被動靜給吵醒,他們見這如地獄繪圖般的場景,有的驚聲尖叫,有的嚎啕大哭,更多的卻是平靜釋然。
阿瑾不停地抹著眼淚,她淚流滿面地抄起一把鐵鍬,把母親護在身後。
藥屍匯聚成一股擰不斷的屍流,向靜謐不再的寨子湧來。
眾人都在奮力拼殺著,嘶吼聲刀劍破空聲不絕於耳。季月槐也抽出綢緞,將寨民們帶至高處避風頭。
站在祈福台高處,他忽然發現,這屍流雖來勢洶洶,但獨獨避開了一處地方。
磨坊。
第18章
磨坊坐落在梯田最低處,臨近溪流,水輪晝夜不息地轉動,爬滿青苔的木門上,貼著早已褪色的年畫。
季月槐快步推門而入。中央的石磨盤常年使用,早已被磨得光滑如鏡,淡淡的藜麥香充斥室內。
不過,此地卻無任何陰邪之氣,甚至還縈繞著純正的靈氣。真是奇了。這年頭的邪祟,怎麼個個本事都這麼大呢。
繞了兩圈,季月槐意外發現,在角落的竹編糧囤下,是一個隱蔽的地窖入口。
其上覆蓋著層厚厚的金茅草,不留縫隙地埋住了地窖把手。
只是這茅草實在是太新,光澤鮮亮,絲毫沒有落灰。顯得格外突兀,這才讓他發現破綻。
深吸一口氣,季月槐緩緩拉開地窖門。
他腦海里掠過許多猜想,但眼前之景,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富麗堂皇。
這是他的第一想法。
朱紅的祥雲金紋地毯鋪滿地面,青銅香爐內燃著淡淡的檀香,但這些都是陪襯,真正的主角是——
懸掛滿牆的劍。
子母鴛鴦劍,軟劍,雙刃劍,青銅劍,長劍短劍柳葉劍……
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些劍皆為上品中的上品,刃泛清光,鞘身烏沉,縈繞著似有實質的鋒利寒意。
倏然,季月槐的目光停留於其中的一柄細劍。
劍刃狹窄如蛇信,刃口鋒薄如蟬翼,連微弱的月光都要堪堪將其照破。
顯然,這柄劍最經常被主人使用,劍柄纏著的白綃已被血污浸染成深褐色。
若季月槐沒猜錯的話,這就是穿透石亓胸膛的那把細劍。
但它的主人究竟是誰?
石川大哥
可親生手足,血濃於水,為何要自相殘殺
季月槐仍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幕後真兇定是這榆林寨中人,手段了得,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該殺,該殺,該殺。
正當他沉思之際,卻聽上方傳來響動。
來了。
季月槐指尖一挑,腰側的槐木鈴鐺順著髮帶滑向綢尾,所過之處,瑩瑩白光閃爍,漾起漣漪似的波動。
白綢凌空一旋,銀蛇般悄聲無息地鑽入地窖門縫。
綢尾的鈴鐺輕晃,空靈的叮鈴聲響起。只聽上面傳來「啊」的一聲驚叫,接著是重重倒地的悶響。
「想活命的話。」季月槐的聲音清寒如霜譚碎玉,「就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