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呀?」
紅姨幫小姑娘擦了擦嘴角的糕餅渣子,調侃道:「瞧你這話說的,不是好日子,咱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歸池則是坐在角落,端著茶盞,眼淚汪汪地一口喝不下,模樣實在是可憐又可愛。他朋友瞧見了,便好奇地問他為什麼哭。
「我,我們馬上要……呃,這茶太好喝了,我捨不得喝了……」
季月槐被逗樂了,烤完栗子,他斜倚在柱子邊,邊閉目養神著,邊聆聽著林間的清脆鳥鳴。
嘰嘰嘰,啾啾啾,咕咕咕。
哈哈,好多鳥。
說實話,今個太陽真好,曬得人暖洋洋的,若是能小憩一會兒就好了。
不過,此時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小憩的話,等塵埃落定後再說也不遲。
思及此處,季月槐忽然覺得身後的柱子太冷,又太硬。他平日裡小睡,基本都是靠在秦天縱懷裡的,自己還偶爾會嫌棄被摟得太緊,現在想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耳邊是孩童們的歡聲笑語,季月槐眼皮越來越沉重,頭也垂的愈來愈低。
在徹底墜入夢鄉的前一刻,他狠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向曾紅使了個眼色。
季月槐並不真的認為,「該吃吃該喝喝」就行了。
他很相信秦天縱,但這天底下,斷斷沒有必成的事兒,難保哪一環不會出岔子。趁著孩子們吃的正美,沒起疑心,他和曾紅默默地起身離開了。
去哪兒?
阿景燈盞的葬身之地。
在白道微的記憶里,模模糊糊的有這樣一個地方,但附著其上的喜怒哀懼並不強烈,所以季月槐看不真切,摸不著路,還得要曾紅帶路。
二人走啊走啊走,越走越往外,最後,停在了季月槐進來時就看到的一座小廟前。
季月槐有點不可置信:「曾姑娘,這就到了?」
他明明記得,那地方很深,很黑,陰森森地飄冷風,怎麼想也不會是在小廟裡。
曾紅笑笑:「我初來此處,也是這樣想的。」
她掏出鑰匙,打開了那把黃銅花旗鎖——花旗鎖做成了白鷺造型,栩栩如生,細長的脖頸朝天仰,似是不甘心被拴在沉重的木門上。
進門後,裡面黑黢黢的一片,但黑黢黢里,又浮著大片大片的薑黃,那薑黃里,還摻雜著絲絲縷縷的猩紅。
季月槐點了火摺子,抬眼一瞧:果然,滿牆的符籙與丹書。不必猜,定是貼來鎮壓用的。
那麼,白道微費勁心思要鎮壓之物,在哪兒呢?
季月槐低頭一看——
廟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極深的坑。
成百上千盞青玉燈已粉身碎骨,靜靜地躺在坑底,頑強地散發著極微弱的清光。
「我的那盞也在下面。」
曾紅挑了挑眉,嘆道:「每次來這兒,我心口就像被針扎似的,一下一下的,細細碎碎地疼,就像是三魂七魄里的一角兒,被一塊兒扔進了谷底。」
季月槐聽得心中一緊,連呼吸都沉了幾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低頭默哀,為坑底的萬千難以安息的殘魂。
風聲幽幽,二人立於坑前,相對無言。
良久,季月槐不抱希望地問:「曾姑娘,你……可曾經手過一盞燈?約莫是三四年前的事兒了,那燈磕碰過,缺了個小口子。」
這話問出口,季月槐都覺得自己在為難人。曾紅她就是記性再好,恐怕也記不住。
怎料曾紅聞言,竟皺起眉頭,細細思索了一番,她問季月槐:「那磕碰處,可是在燈座?」
季月槐大喜,連忙道:「對,是在燈座沒錯。」
「那盞燈……我印象很深。本來是經我手的,但季菀卻半路截了去,說要親手處理。」
季月槐心底升起希望:「那你瞧見她扔了嗎?」
曾紅點頭。
季月槐的心又涼了半截。
「還是當著宮主的面,我記得很清楚,她的表情就好似大仇得報,暢快的很。」
曾紅問:「那盞燈的主人,你認識?」
季月槐點頭:「我太婆。」
這下換曾紅大驚失色了:「此種秘術,竟還有外人知曉?季菀她既與你太婆有過節,又為何要放你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