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祺貞只要他不再生氣,此刻他說什麼都是好,嘻嘻哈哈又笑了起來。
晚飯前,林祺貞攜部下離開,走前將一個信封遞給辜鎔。
辜鎔打開看了看,含笑轉贈到辛實手上,隨即注視著他,像是期待看到他接下來的反應。
辛實不明就裡,拿到手裡一看,當即高興得瞪大了眼睛。辜鎔十分滿意,笑得更深,然而因為外人在場,不好太過失態,笑意很快收攏起來,重又恢復了往常慣有的平靜。
辛實非常激動,簡直想當場把鈔票抽出來然後一張張地去點清數目。由於佇立在兩位大人物面前,他沒敢付諸行動,因為知道那樣做不體面,小家子氣,林祺貞瞧見一定又會笑話他。這位司令是不懂得給人留面子的,他不能夠再惹出笑話令辜鎔再次丟臉。
幸而他的錢並不多,囫圇掃一眼也就瞭然於心了,但凡再多一些,光靠這麼瞟一眼就萬萬數不清了。數目倒是沒錯,就是全是新錢,不是原來那些了。想必是陳耀祖等人早把他的錢花光了,在遭到林祺貞的逼迫後,重補上的。
辛實自然是千恩萬謝,朝辜鎔和林祺貞各自鞠了躬。
兩個人都沒當一回事,互相道了別,林祺貞把擱在一邊的軍帽戴起來,颯沓流星地往門外走去,動靜跟來時一樣聲勢浩大。辜鎔沒去送客,只示意了辛實替自己去送一程。
辛實並不清楚大戶人家送客的規矩,不知道該給人送到哪裡合適,就跟在幾個軍官後頭一路跟到了汽車旁邊。
車,這就是汽車,不用馬拉不用人推,自己就知道動,他第一次這麼近端詳這座龐然大物,好奇的要命,不自覺地盯著看。
周綻打開門,林祺貞低頭正要進車裡,餘光瞥見辛實正痴痴望著他的車輪,想到辜鎔今日對這個小子的回護之意,實在不知這小子有什麼過人之處,一挑眉毛,朝他喊:&ldquo是叫辛實吧,巴巴地跟我跟到這裡,想跟我去司令府?&rdquo
偷看叫人發現了,辛實一個激靈,抬起頭,忙退後兩步,覺得不夠,直退上台階,喉結緊張地滑動一下,擠出一個笑緩慢地說:&ldquo林司令,慢走。&rdquo
林祺貞叫他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逗得樂不可支,坐進車裡,卻不准周綻關門,修長的一隻手搭在車窗沿,新月似的笑眼斜睨著辛實,說:&ldquo你愛笑,叫人瞧了高興,我喜歡你,來伺候我吧。他的脾氣不好,一定罵過你許多回,跟著我,我給你發厚厚的薪水。&rdquo
周綻臉色一沉,卻動也沒動,隔著一道車門,依舊沉默地站在林祺貞身側。
辛實乍聽林祺貞這句招攬,心裡有些驚慌,可是仔細一想,自己既不識字又不會打仗,司令怎麼會要他。一旦想通這個道理,他很快鎮定下來,認為林祺貞大概是看他膽小,所以拿他逗樂罷了,不能當真。
心裡頭,他不高興,想道,林祺貞跟辜鎔不愧是朋友,都這麼愛取笑人。他們愛捉弄人,可他卻不是個善於開玩笑的人,每次都要很仔細才能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應對得實在辛苦,越發覺得這份工錢十分難掙。
但表面上,他不敢表露不滿,恭恭敬敬地又朝林祺貞拱手作揖,道:&ldquo辜先生沒講不要我,我不敢走,謝司令關照,司令慢走。&rdquo
膽子不大,倒是忠心。林祺貞哼了一聲,眼神一掃周綻。周綻領會,把車門一關,從另一頭繞上來。
辛實目送他們離開,長長吁了口氣,轉身進去宅子裡。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功夫就吃過晚飯又到夜裡。學木匠時,辛實的師父說過許多次辛實是大智若愚,又智又愚的,辛實不大懂,就問師父這是夸還是罵呢。
師父就氣笑了,告訴他當然是夸,說他雖然遲鈍一些,但幾乎所有技巧一點就通,錯誤犯過一次就絕不會有第二次,告訴他只要他保持住這份機警,永遠不會沒飯吃。
辛實很聽話,謹記師父的教訓。具體體現在,今夜再次服侍辜鎔洗澡時,他沒出一點亂子,把辜鎔料理得井井有條,沒挨一句罵。
很久沒有過這樣輕鬆的好日子,辜鎔被伺候得有些舒服。躺上床時,瞥見辛實來來回回在燈下替他收拾白日穿過的衣裳,心裡有種難得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