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山河有豐富的對待敵人的經驗,按一隻小貓似的,淡定地牢牢控制住了孩子的行動,沒受一點傷。
辛實氣喘吁吁地走上來,沒斥責也沒怒吼,只是站在一邊,扶著旁邊人家低矮的木屋檐平息呼吸。等孩子鬧累了,驚恐地瞪大眼來回看他們,才蹲下來,伸出手,幾乎是平視地說:&ldquo鐵盒子還給我。&rdquo
那孩子死死瞪著他,一隻手把褲腰按得緊緊的。
辛實不可能去扒一個孩子的褲兜,也有些懷疑他不是中國人,聽不懂自己說話,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抬眼看向耿山河。
耿山河沒他那麼溫和,一手把孩子的雙手反剪,像對待一個真正的犯人似的,訓練有素地快速從孩子的褲兜里把鐵盒還有硬幣全拿了出來。
辛實眼睜睜看著孩子的眼睛裡流下了眼淚,那絕望勁兒,看得人心裡發顫。
他才這麼點大,渾身瘦得可以看見骨頭,一瞧就是沒吃飽過,活生生餓成這樣的。沒大人教,哪個孩子偷東西會有這麼熟練?說不定這孩子甚至是被拐走,特意教出來做小偷。
辛實和耿山河都是餓過肚子的,當即都沉默了,一蹲一站,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不忍心。辛實緩緩站了起來,默默的,只從耿山河手裡把鐵盒拿了過來,至於硬幣,一個沒碰。
耿山河懂他的意思,把錢全塞回了孩子手裡,想了想,還從身上多掏了兩張小額紙幣塞了過去,不敢給太多,怕被別人瞧見全搶了走,那麼這孩子可就真沒了活路。
放過孩子,他們轉身就打算走了。
誰知道還沒走出這條巷子,那孩子突然又從後面鑽了出來,攔住他們兩個人,往地上一跪&ldquo砰砰砰&rdquo磕起了頭。
辛實嚇了一大跳,忙把孩子提溜起來。耿山河也十分吃驚,站在一邊沒做聲。
孩子臉色很焦急,拉著辛實的衣角要往巷子深處走。
辛實神色複雜,瞬間反應了過來,因為他們施捨的那幾個錢,這孩子覺得他們兩個是好人,這是有事相求。
但那巷子那麼深,裡頭有什麼人,會碰見什麼事,他全然沒把握。他這次出來,不是專為了來做好人,也不是來玩兒,他有重擔在身,辜鎔三令五申要他保護好自己,可現在,這孩子要他幫忙,幫一個不知輕重的忙,這根本是要他去冒險。
他忙站住不肯動,轉頭看了眼耿山河。
耿山河的面色也同他一樣糾結,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耿山河突然下定決心了似的,蹲下身去掰孩子的手。
小男孩&ldquo嗚嗚&rdquo哭了起來,淚水把灰撲撲的臉蛋衝出兩道黃色的淚痕,辛實不經意一瞥,瞳孔猛地縮了起來。
耿山河下不了重手,因此竟然忙得滿頭是汗,這時頭頂上傳來辛實顫抖的聲音,&ldquo耿襄理&hellip&hellip我們,去一趟吧。&rdquo
聞言,耿山河抬起了頭,接著,他的神色也頓住了,由於男孩正在哇哇大哭,他們清楚地看見,孩子的口腔里黑洞洞的,只有兩排不整齊的牙,沒有舌頭。
穿過起碼三四條幽深狹窄的巷子,小男孩的腳步終於停在了一處明顯久無人居住的破房子面前,說是房子,其實也就四面牆罷了,門窗全是破的,幸好曼谷也熱,換做福州,寒冬臘月,凍也要把人凍壞了。
耿山河走在前,辛實一隻手悄悄捂著腰後的槍,慢慢地跟在後頭,踩上兩級台階,他看到屋裡的情景,不大的屋裡,沒有桌椅,只有一張床,床上沒有被褥,只鋪了草蓆,一個高大精壯卻十分虛弱的男人躺在上面。
小男孩一進屋就馬上跑到床邊,踮腳探手摸了摸男人的鼻尖,大概是探到了呼吸,臉上浮起一個欣喜的笑容。
耿山河也湊了上去,驚訝地發現,此人不僅是個年輕,並且英俊,不似普通人。可惜面色慘白,明顯命不久矣。他馬上鬆了口氣,回頭朝辛實點頭示意。
辛實於是慢慢也走了過去,他想,這孩子大概求他們幫的就是這個忙,救一救這個躺在床上的男人。
或許是屋裡走動的聲音太多,躺在床上的男人醒轉過來,並且掙扎著眨了眨眼睫,辛實頂著一張蒼白疲憊的面孔從耿山河身後走來,剛走到床尾,正好和醒來的男人對視上。
兩個人心裡同時響起一個念頭: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辛實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喃喃了一句:&ldquo周副官,你咋變成這樣了?&rdquo